周炎洗好了澡出来的时候梁梓铭已经躺在床上了，他扯了被子的一角，背朝着浴室的方向，只占据了宽大的床一点点位置。

他的后背看起来有点单薄，短时间的集训造出来的肌肉线条都不会太完美，但他的背肌已经有了一点隐隐约约的形状，本来身上没有肉的缘故，不是很明显。

“睡了吗？”周炎轻手轻脚爬上床，探头往他那儿看了一眼，没有回应，看来是睡着了。周炎怕他翻身掉下去，便一只手伸过去捞住他的腰想把他往床中间拉拉，却突然觉得手臂中的这具身体一下子僵硬了，“搞什么啊，装睡呢？”

果然，给梁梓铭翻过身来，看见的是他那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和抽动的嘴角。

“你干什么？”周炎是侧卧在床上的，把梁梓铭一拉就拉到了身边，这个姿势四舍五入几乎就是给扯到怀里了，难怪梁梓铭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怕你掉下去，床边子软，你睡觉不老实。”

“你又知道了？我睡觉是最老实的。”本来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周炎在这儿和他插科打诨，竟把睡意赶跑了大半。

不再纠结老不老实的问题，周炎见他醒了，也不显得伤口有多难受，便坐正了一些：“学校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早就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你是不是挺后悔没去成T大的，毕竟你的成绩那么好，在这边有点屈才了。”周炎毕业快两年了，也接触过各个行业的大学生，就是一本还分三六九等，最最一流的高校之间还有角力，高考时候一分千人的传说以为就是最残酷的现实了，迈入大学以后才明白更汹涌澎湃的浪潮还在后面。

“没有的事。”梁梓铭躺在枕头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他从来不和别人说这些，也不和身边的同学讨论高中生活和高考，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往事了，说出来也只能迎合大众那虚伪的同情心。

“那你想过以后毕业了做什么工作吗？”

“不知道，哪家单位要我我就去哪家。”以前看过一句话，人过了二十岁，再绝伦的天才也只是个普通人了，小的时候梁梓铭有过很多“伟大”的梦想，一直到高中前以他的聪明才智都还踌躇满志要去实现，可是现在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里，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最终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竟然只能看到这么多。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出国，然后回来当个老师什么的，你脾气好耐性好，最适合当老师了。”

“当老师……”梁梓铭揉了揉眼睛，他从前没想过这条路，在高校当老师既体面又轻松，一年有两个假期，还可以做他最喜欢的研究，可是出国……对他来说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炎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他见过的人比自己多，社会经验也比自己丰富，梁梓铭正要开口与他聊聊，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寻常的感觉。

身下的床在轻微晃动，而他和周炎面面相觑，显然都不是他们其中的一人，两个人好好躺在床上，他们起先不明所以，直到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因为惊讶屏住呼吸的梁梓铭突然听到从隔壁传来的，细碎的声音，男声偶尔发作，女声则是断断续续的，夹杂着一些没有意义的气声词。就是再如梁梓铭这样不经世事的也该知道个一二的，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不仅红了，连带着身边的周炎也不敢看了，两个大男人，听着隔壁的“现场直播”，要多尴尬有多尴尬。难怪之前梁梓铭要去新开一间房，居然一间余房都没有了。

小旅店的墙是板材的，不是实心的，可能那边的床和他们是头对头放置，那边的震动通过墙壁敲击着他们的床头，梁梓铭只觉得耳朵冒烟，僵硬得像个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直勾勾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里默念《道德经》。

周炎先忍不住了，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举起拳头就要往墙上砸，梁梓铭见状不好，也不背诵全文了，也跟着爬起来抓住了他的手，小声说道：“你搞什么？”

“让他们停下！”

梁梓铭奇道：“这种事还能停的？”

“你想听？”

梁梓铭连连摆手，口中说着“不不不”，大家都是住在这里的客人，都有享受的权利，总不能因为打扰到了自己就去阻止人家吧。“不听就好了。”

说着梁梓铭躺了下来，拿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紧紧闭着眼睛。他没谈过女朋友，前十几年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学习上，连那种“教育片”都没看过，他只是出于对别人的尊重，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为好。

突然，一双手盖住了他的手背，把他的手包在手心里，梁梓铭睁眼，周炎靠坐在床头，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感受到他的目光，周炎道：“你这样手捂着用力，能睡着就怪了，我帮你挡着，你睡吧。”

“那你呢？”周炎上身没有穿衣服，灯光是从他那边过来的，照出他腰腹的曲线，梁梓铭竟没来由地紧张，又把眼睛闭上了。

“别管我了，你早点睡好，我去外面抽颗烟。”说完手上便稍稍使了点力气，真的把外面的声音隔绝了不少。

梁梓铭感觉到了周炎掌心的燥热，轻轻舒了口气：“你的手好烫。”周炎的小指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没有回答。

后来梁梓铭快睡着的时候感觉周炎的手已经不在耳边了，浴室里传来水声，水开得很大，小旅店一点以后就没有热水了，天还凉着，梁梓铭潜意识里觉得这个时候洗凉水澡，一定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