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梁梓铭给体育委员室友发了个消息，问这次篮球赛的冠军是哪个院。那边倒是很快就回了：“当然是我们院。”

他的心放到肚子里，但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球队里的人没有一个和他联系呢？不由得猜测，是不是自己又临场掉链子，让大家彻底失望了？加入了篮球队以来，梁梓铭总共上场两次，第二次还是作为首发出场，可以说承载了大家不小的期望，可每次都是因伤下场，决赛更是没撑过一节，饶是他自我安慰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坎。

盯着手机上亓贺的电话看了五分钟，他终于鼓起勇气拨了过去。

“喂？”

那边声音压得很低，梁梓铭疑心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他了，“学长？我是梁……”

“我现在在上课，下课联系。”撂完这话就匆匆收了线，梁梓铭站在宿舍楼下也不知脸上的表情是尴尬还是淡然。

对于球队里的大部分人来说，这整个赛季是他们共同参与的过程，输和赢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反观自己更像是一个局外人，也许别人的狂欢劲儿已经过了，只有自己还在这儿纠结该如何解释，融入渐渐消散的融洽氛围。

过了一会儿亓贺传来一个消息，“先去篮球馆等着，我下课了过去。”

篮球馆是他们平时训练的地方，每年的胜队一个礼拜可以获得三天的使用权，今天正好是机电学院训练的日子。

梁梓铭步子有点沉重，他有点怕看到篮球队的各位，和院队的前辈们，感觉自己的到来不尴不尬的，生怕打扰到别人。但是亓贺说了算，他还是要过去一趟，怕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自己。

到了篮球场，正是下午五点多，北方的深秋天黑得也早，篮球场里没开灯，窗户高高悬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就那一点点微薄的暮光也照不进来，一到晚上梁梓铭就看不清楚东西，眼下这昏暗的篮球馆不像是有人训练的样子，他也有点却步，缓缓挪着步子迈进了场馆。

刚一踏上那吱扭作响的木板地，梁梓铭突然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继而用力一拉，把他扯进了怀里，然后一声清晰的口哨，一个接一个的人冲过来抱他，篮球场的灯也被人点亮了。梁梓铭抬头，周围环绕的是并肩作战的队友们，刚刚拉住他的自然是亓贺，他边冲着梁梓铭笑，边伸手护着他防止被后面冲上来的人伤到。

“等死你了，你可真沉得住气啊，知不知道我们在这臭气哄哄的篮球馆等你多久了？”小圆寸笑着拍打梁梓铭的肩膀，大家都注意避开他的伤口，每个人脸上都笑嘻嘻的格外轻松。

原来大家商量好了都憋着，绝不主动找梁梓铭，也让他尝尝抓心挠肝的滋味，但谁想到他那么能忍，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舍得”联系亓贺，不仅对梁梓铭是煎熬，对他们这些时刻守在篮球馆待命的兄弟们更是煎熬。

“就是，庆功宴还等着你开席，别是受了什么重伤吧，磨叽那么长时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被这么多人包围着，梁梓铭真的有那种，怎么说来着，“团宠”的感觉，大家亲近他的心情都是真心实意表露出来的，他先前的猜测和忐忑如今都随烟消云散去，也开心地和大家闹起来。

确实如他们所说，昨晚比赛完尽管夺冠了，各位队员却并没有如期举行聚餐，按捺着心中的激动之情，等着梁梓铭回归。

他是球队的大功臣，如果不是他这一负伤，大家很有可能就被经管学院压着打了，他的血结结实实流了一地，刺得人眼睛疼，后面三节机电学院像是不要命了似的，他们本就是很有经验的球员，又是决赛这种高水平的比赛，除了犯规他们还有大把大把的办法去获胜。

经管学院也只被唬住了一节，剩下的两节又是艰难撕扯的拉锯战，最后机电学院以三分险胜，摘得了今年新生赛的桂冠，实至名归。所以尽管确实如梁梓铭所想，他在这次比赛中出力不多，但是他的作用却是不可忽视的。

“今天聚餐，除了庆功，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酒过三巡，亓贺放下了杯子，他的话一出，本来闹哄哄的餐桌上也逐渐安静下来了，几双眼睛都定定看着他。

“大家都是优秀的球员，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次比赛获胜，每个人都功不可没……

“遵守约定，院队这次有两个名额发放给大家，每年我们都是按照个人积分，上场时间和得分情况来评选，但是这次……我觉得大家的意见也很重要。”亓贺说完，淡淡地看了梁梓铭一眼，周围的众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致点头，竟像是大家事先商量好的结果。

第一名自然是首发中的主力队员，他们队最出色的小前锋，不论群众意见还是个人成绩都是当之无愧的。可等到推选第二个名额的时候，大家突然沉默了，积分都是显而易见的数据，排名第二第三的都有机会，可是两个人谁也没发表意见，为自己争取。

半晌，那个第二名发声了：“我觉得……”

“这个名额给有潜质的人吧。”第三名接茬道，“我从小打篮球，到现在还这个样，我太笨，我放弃。”说完，他笑着耸了耸肩。

“我成绩不行，大学得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我刚找了女朋友，免不了天天陪她出去玩。”

“……”

“……”

一圈下来，只有梁梓铭还没发言，一个个目光炯炯瞅着他，他这才明白，原来早在他不在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把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他这个最“不”努力的人了。

进到大学以来，梁梓铭总有点压抑，他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回溯高中也闹得格外惨淡，每天只知道学习，可是一切从他加入篮球队开始有了转变，也有了关心他的队友，也有了照顾他的前辈，能够得到这些真性情的人的友谊，他已经很满足了。

想到这儿，梁梓铭笑了笑，目光投向窗外闪烁的霓虹和星光，轻轻说道：“我答应了一个人，永远只和他打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