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给周炎打电话，第一遍嘟嘟嘟响了四十秒也没人接，过了一分钟，梁梓铭又拨了第二遍，这次还好，响到三十秒的时候，电话总算是接通了。

“喂……”

“周炎？”听声音像是才睡醒，梁梓铭声音不敢太大，轻轻唤他。

“您好，哪位？”他的声音强打精神，还伴随着轻微的咯吱声，可能是从行军床上爬起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梁梓铭心里泛起一股心疼，这种感觉酸酸的，从心尖蔓延到眼角，他的声音更加轻柔了。

“我是梁梓铭。”

“啊……啊，梓铭，嗯……怎么了？安全到学校了吗？”

“到了，你那边怎么样？”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早上分开的时候周炎的脸色很差，他听着电话里也不是小事，出现在工地上就是个大麻烦。

“还行，不用担心，没什么大问题。”周炎咳了两声，嗓子也有点沙哑，一个下午不见就成了这样，可想而知他抽了多少烟。

“工地上的事情我不懂，我是担心你，你照顾自己的身体，多喝水，少抽点烟。”

那边突然传来几声低沉的笑声，他的嗓子不好了，说话扬一阵抑一阵的，但是通过话筒和电波撞进耳朵里，让人听了心头发紧，“你真的担心我？”

本来话到嘴边的梁梓铭不知怎么了，嘴唇发飘，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幸好是隔着电话，周炎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我是怕你没本事，处理不好事情，把自己搞的惨兮兮的。”

闻言，周炎的语气放柔，像是在安慰他，也可能是在安慰自己：“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吧，过两天得空了我带你吃好吃的，燕城饭店的炸糕，前几天应酬的时候吃过一次，特别好吃，带你去。”

燕城饭店是燕城面儿上档次最高的饭店了，之前政策宽松的时候普通人去吃得提前半个月预定，现在生意回落了，也只有这些经商的大款们腰包还负担得起，仰仗着他们照顾生意，大门自然也就敞开了。

简简单单朴朴素素吃上一顿，梁梓铭一年的生活费都打不住，吃上一口周炎口中的炸糕，只怕自己的心会滴血，梁梓铭笑笑：“不用，你来找我，学校门口好吃的也很多。”

“行，都听你的……”说着说着，周炎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累了？”

“……有点儿。”

“你先休息吧，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如果周炎在面前，他可能会摸摸他的脑袋，有的人适合学习，有的人适合工作，但其实不管怎样都是很累的。这个人那么早就走进社会，看起来是靠着他爸的关系，但是辛酸困难没有谁能帮你扛，虽然在同一个城市，梁梓铭也帮不了他的忙，能做的也只是打打电话，加油鼓劲而已。

“……”那边一阵轻微的呼噜声，又冒出来两句，“不用，不用……我给你打，忙完了就给你打……”

梁梓铭白天忙着上课，周炎则是不分昼夜地去处理那些让他头痛的事情，两人联系的时间也只有晚上，刚开始的时候周炎会打电话过来，简短聊两句，问问梁梓铭的情况，钱够不够花，吃的好不好，提到这茬梁梓铭就想起了那一千块钱，“我刚刚办了网银，你的银行卡账号多少，我把钱给你转过去。”

“什么钱？”周炎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上次你给我的一千块钱，我没用上，还给你。”

“不用。”

“怎么能不用，就算是我借你的，现在也该还了。”梁梓铭从来不找别人借钱，也不会乱花钱，上次事出紧急，不然他也不会拿周炎的钱。

“那不是我给你的钱，更不是借给你的，你帮我管着，什么时候我没钱花了，找你支，好不好？”可能今天事情有了转机，周炎能和他多聊两句，心情好了点，嗓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梁梓铭几次开口想问事情的进展，又怕是不方便透露的情况，让周炎为难。

被周炎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梁梓铭小声嘟囔：“一千块钱够你干什么的？”

没想到周炎却是听见了，他笑了，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你也知道是小钱了，安心拿着，以后我找你，得你请我吃饭，知道没有？”

“……知道了。”

再到后来周炎突然忙了起来，不再打电话，隔几天发个短信，他确实被事情压得太紧，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一向是舍不得拿自己的事情去麻烦别人，尤其是梁梓铭的，可是现在的他竟然也开始和梁梓铭透露一些内情了。

“在医院，人还没醒。”

“家属过来要钱了。”

“劳动局来人了。”

“还在闹，工程先停了。”

“……”

事件一点点升温，梁梓铭打电话过去，周炎没有时间接，后来干脆就关机了，短信也没有，他知道自己也管不了这件事，工地那边也有专人来协助周炎处理这些事情，但他就是很担心周炎，眼看着要放假了，这一个多月周炎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算算自己还有两场考试，考完了他准备去那边看看周炎，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的上忙的，哪怕陪周炎吃吃饭，聊聊天，能减轻他一些压力也是好的。

最后一门是高等数学，早在期中考试的时候，梁梓铭的成绩就证明了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事实上考试确实不难，梁梓铭这边已经没有压力了，出了考场第一件事，梁梓铭就像往常一样给周炎发了条消息，“怎么样了？”他并不指望周炎的回复，这些天他一直关机，就像电影里面躲债的人常常会做的那样，别人怎么样他并不关心，他只是怕周炎也卷到这种事情中来。

梁梓铭保持每天一条短信，不过分催促，他知道周炎开机后第一个联系的人一定是自己。

“叮”的一声，一条新的信息出现在梁梓铭的收件箱，他点开一看，“我在你们学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