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打着卷儿从脸旁飞过，带着一股子可以闻见的萧瑟气息，鸟儿叫得怠了，树叶也黄了，梁梓铭拎着换洗衣物，竟然感到了一阵不属于秋夜的凉意。

他垂着头往回走，不知道周炎跑到哪里去了，刚刚那一吻的触感仿佛还残存在唇上。梁梓铭不是个女生，没有那些美好的幻想，也从未在意过所谓的“初吻”的意义，但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第一次接吻，居然是和一个男的，而且这个男的，还是他最好的兄弟。

也许根本不算接吻，至少对周炎来说，像他这样的人，总是有大把大把的感情可以去经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儿梁梓铭的心情更糟糕了，他一个人在这儿左思右想，对别人来说不过是轻如鸿毛的一件小事。不知道怎么面对周炎，他特意放慢了脚步，校园里满是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的人，只他一人逆流而行，如同往常一样。

不想回去，肚子咕噜噜在叫，梁梓铭顺道买了个手抓饼，一边慢悠悠啃着，一边挪动脚步往回走，却没想到在宿舍楼下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炎一看着他，立时站了起来，手里几袋水果磨蹭塑料袋滋啦滋啦的，他站在梁梓铭面前，头发还潮着，衬衫不好好穿搭在肩上，胸口出了一层薄汗，在路灯柔和的光下，竟也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磨叽了这么久才回来，我屁股都坐烂了。”

“嗯……”梁梓铭不敢抬头看他，又忍不住看他，目光不小心落在周炎赤裸的上身，他的腰线缓缓延伸入裤腰，立体的腹肌投出阴影，他的手臂也十分紧实，肩膀宽厚，这是周炎爱施展保护欲的“工具”，可梁梓铭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被他护着的人也会爱上这种感觉。

“北方干，你得多吃点水果，我跟你说这都是经验之谈，我刚来燕城的时候得有一个礼拜拉不出屎来。”

“周炎。”

“嗯？”

“闭嘴吧你。”周炎不提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梁梓铭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提起，他宁愿解释那是被水汽侵进了脑袋，本来就不发达的脑子短路了，反正也只是一个瞬间发生的事，梁梓铭觉得应该很快就忘了。

但很快梁梓铭发现他太高看自己了。周炎坐在他桌上“吨吨吨”灌水，梁梓铭呆着呆着眼睛就瞅到那张嘴巴上去了，周炎摸了根香蕉在那儿吃，梁梓铭也忍不住去看他浅浅的胡茬。

梁梓铭觉得自己脸上烧得火辣，嘴唇上的温度似乎也一直没有退散，周炎还当个无事人在这儿和他插科打诨。梁梓铭的心里并不轻松，他知道两个男人无论关系如何亲密，都不会用吻来表达，周炎当时的眼神隔着水雾，却被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种冲动与热烈，让梁梓铭也慌了神，回来的路上他为两个人找遍了借口，最终只能颓唐承认，这不正常，这很不正常，而更加反常的是，他没有来得及拒绝。

可能睡服了破招待所，周炎没有嫌弃梁梓铭他们寝室，接过他递来的枕头倒头就睡，两人之间总有点话要说，但一个装睡，一个开不了口，挣挣扎扎几个回合，竟齐沉沉睡去。

转天一早梁梓铭被楼下轰隆隆的垃圾车声音吵醒，朦胧间去寻那边周炎的身影，却猛然惊觉那边的床铺收拾得平平整整，昨天递过去的枕头好好放在他的床头，没有半点痕迹。

他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脑内千百个念头回转，周炎走了吗？昨晚的事情果然他还是介怀，可是要说委屈介意，难道不是他梁梓铭更吃亏，周炎哪里来的立场亲了就跑？

越想越气，梁梓铭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却听门锁“咔哒”一声，他条件反射又窜回被子里去了，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滴溜溜地盯着门口。

清冷萧瑟秋日浓，周炎还穿着昨晚洗澡时候换的那套运动套装，从外面跑一圈回来也是冻得耳朵通红，他搓了搓手，把热气腾腾的包子从怀里掏出来，接着就向梁梓铭的床走来。

梁梓铭吓得赶紧闭眼，通过一双耳朵去感知事态的发展。周炎的脚步轻轻的，怕打扰到他，走过来轻轻拉下了梁梓铭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呼吸顿时顺畅了，又帮他掖了掖被角防止冷风倒灌。

周炎的手指冰冷，却有着一种非凡的热度，他的指尖触到哪里，梁梓铭只觉哪里在烧，他闭着眼睛，却一直想到昨晚浴室里周炎的脸，他眼中的东西，梁梓铭看的真真切切，他再不懂，也不是个榆木疙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炎会这样看他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一直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只不过他一直以为这是普通兄弟之间会有的情谊，毕竟放在过往，梁梓铭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朋友。

但他还是安慰自己，这也许只是一时冲动，毕竟两人当时的情况，四下无人，年少血气方刚，犯点旖旎尴尬的错误似乎不足为提。

他还在这边头脑风暴，突然一个柔软的物什贴上了他的额头，只是轻轻一下，但是周炎的呼吸吹动了他的发顶，梁梓铭彻底僵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才缓过来，是又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周炎翘着腿坐在下面啃包子，那么大一个袋子，留给梁梓铭的就剩仨。

梁梓铭收拾起来很麻利，该带的不该带的他早就分好类了，周炎来之前就只需要合上行李箱。

拒绝了周炎第四次的帮忙请求，梁梓铭把箱子一立，斜了他一眼：“你会干活就怪了，你看你屋里，哪次不是乱得像是垃圾场？”

“那也是富丽堂皇的垃圾场。”周炎嘴上不服。

“那还是垃圾场。”

“那你是垃圾场里的垃圾。”

“我洁身自好，你自甘堕落。”梁梓铭冷着脸说出这句话，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周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上次来我家，我觉得收拾得蛮好，要不过年回家你再来我家吧，我给你买好吃的。”

“请个保姆还要花钱呢。”一个白眼。

周炎也不是这个意思，被梁梓铭一提还有点臊得慌，他摸了摸鼻尖：“那保姆不得回家过年嘛。”

“你！”

“哈哈哈哈哈哈……”

“我把你舌头拽了带回家卤起来！”

“我的舌头那么好吃？”

“好吃就有鬼了，骚猪！”

“哎哎哎，慎言慎言，我怕你是没见过比我更骚的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一路，周炎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拎着一应杂物，剩梁梓铭两只手，对他拳打脚踢，周炎脸上却笑得开心，身上的拳头不知轻重，龇牙咧嘴也要嘿嘿哈哈，别提多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