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生，请人来说话不至于这种待遇吧？”梁梓铭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下来，四周的环境还算温馨，屁股下面的凳子也柔软得很，暖气开得很足，要不是手腕上的绳子太粗糙，梁梓铭还挺愿意坐下来和他谈谈的。

和致诚翘着二郎腿，单手支着头，“不好意思，最近养成了坏习惯，我一定改。”

“我知道和你关系不好，不过也不至于这样吧？”周炎和他说过和致诚，梁梓铭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如果不是周炎他也不屑于和这种人有什么瓜葛。

“只说话不做事总是浪费很多时间，我想和你说的事情很重要，不想你在那里矫情地不愿意来。”他把屋角的一个男人打发走，上前给梁梓铭松了绑，一边自说自话起来：“我找你来不可能因为别的什么事情，我想你既然回到了蓉城，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来找我的，对不对？”

梁梓铭看着他不说话，才明白周炎说和致诚很“聪明”是什么意思，他之前听说和致诚没有上过学，也觉得是周炎眼界太窄，可是和致诚的谈吐和为人，却不似一个俗人。“周炎去哪儿了？”

“你真把这当恋爱谈了？”

“不关你的事。”和致诚的话他权且当作放屁，他要知道周炎到底干什么去了，然后才会去管周炎和他的关系。

和致诚递给他一杯水，被梁梓铭推开了。“周炎去哪我不会和你说，我连幺儿也没说，但是老周让我跟你说，不让你担心。”

“他去哪了？”

“你不要……”

“他去哪了？”梁梓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钱没势，想欺负我？”

“你不会要打我吧，我弱不禁风的一个，打坏了没人告诉你老周去哪儿了。”

“……”

“他很快就会回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他不想你担心，你不要太让我为难了。”

周炎和以前不同了，梁梓铭身在象牙塔里，时间过得格外缓慢，身边的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改变，可是一天不见周炎，他仿佛就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我知道了，能放我走了吗？”

“好。”和致诚做了个“请”的动作，梁梓铭掠过他往门口走去，临出门的时候背后追过来一个声音：“梁梓铭，我劝你不要动真情。”

梁梓铭回头看他，眼中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只是看着。

“有些事情，由不得你和他选择。”他的表情太认真，认真到让人觉得这件事明明与他无关，却又让他如此痛心疾首。

“我知道了。”梁梓铭把门关上，这条走廊深暗幽长，和屋里的明亮舒适对比得如此突兀，好像这个空间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骗骗人而已，只是骗人的。

蓉城是个太熟悉的地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回家的路，梁梓铭明明不想回家的，可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楼下。四层的居民楼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周围耸立的高楼大厦的重重包围下，连阳光也变得格外奢侈，顶层晒着各家的衣服，红的黄的绿的，色彩鲜艳到让人反胃，街坊四邻都是老同事，家里有个矛盾争执都不敢放声撕扯，害怕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你最爱吃的番茄牛腩，加了好~多番茄。”杨静知道今天他回来，特意请了一天的假留在家里做饭，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儿子对于她来说是最开心的事。

两年的时间没见了，妈妈似乎比之前过得开心了许多，家里虽然还是窄小逼仄，可是少了一个人，连空气也清新起来，很多原先被占用的空间都摆上了生机勃勃的绿植，窗外烈烈寒风屋内温暖如春，对于这样的生活梁梓铭仿若身在梦中，不管吃什么做什么都是觉得幸福的。

“再有一个礼拜就端午了，端午节的时候……你还是应该去看看奶奶。”

“我不去。”在外面上学的两年中，梁梓铭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会给奶奶打个越洋电话，老人家不会使手机，玩不好那些高级的APP，还没讲两句就心疼电话费挂断了，这倒在一定程度上遂了梁梓铭的心意，“他们又不知道我回国了。”

“他们不知道，你就能当没事人？铭铭，做人尤其是当小辈的，不能太和长辈计较。”

“对我这样，对你那样，真就翻片儿了？我可不想当个包子，任人欺负。”他姥姥姥爷都是知识分子，教育了两个女儿都是典型的小家碧玉，梁国栋当年就是个农村出来的大学生，苦苦追求杨静结婚生子留在蓉城，整整拼了十年才把老家的母亲和姐妹接到城里来住，本来对亲家一直持仰望态度，来到蓉城后就大变模样，也开始使唤起金贵的城里媳妇了。

梁梓铭小时候就不喜欢回老家，奶奶对他好是好，但也经常无端打骂自己的表姐妹，本来就是孩子之间的玩闹，要是知道你得了“免死金牌”，谁还愿意跟你冒险背锅。所以每次回家孩子们都不带他玩，梁国栋却觉得他是嫌弃那些姐妹，关上门又要教训他，让小梁梓铭很不是滋味。

“咱不说包子不包子，你现在有出息了，就不能代表妈妈回去扬眉吐气一番吗？”杨静笑看着他，梁梓铭知道她意不在此，可是仍然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端起饭碗，把锅里的菜全部塞进嘴巴里。

过节确实是一件会让人十分苦恼的事情，只要你生活在国内的大环境里，从早到晚各种节礼信息就会侵占你的神经和大脑，有身份地位的人要应付来自各地的热情送上祝福的有志之士，没钱的却要挖空心思给有钱的人送礼。过去的几年里没再有人往家里送礼，梁梓铭先是以为是他爸把那些人拒绝了，后来想想只是不知道那些礼送到哪里去了罢了。

节庆照例要和家里人过，中午和晚上都在姥姥家吃饭，只下午抽个空儿到城西的土别墅去给奶奶问个好。梁梓铭自从爸妈离婚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爸，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读书的生活费有没有按时打到妈妈的账户上。

他很怕有些事情会到来，但那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区别在于在那之前梁梓铭有没有足够的能力逃离这个漩涡，不仅不要被卷进去，还要奋力把珍贵的人，通通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