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在家里待几天就急着要走，妈妈可有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杨静蹲在地上帮梁梓铭收拾行李，说是本科毕业了，却根本没在家里多待，才一个月就又要回美国。

梁梓铭要上手，却屡屡被妈妈赶走，说他笨手笨脚，所以他也干脆蹲了下去，伸手搓了搓妈妈的耳朵：“一个礼拜前导师就给我发邮件了，虽然没催我，可工作任务不轻，早点去也能跟同事搞好关系。”他本来就计划着早点走，所以机票也抢好了，正好导师联系他，让他没理由在家里多待。

“唉……”梁妈妈抬头看着儿子，俊朗的脸庞褪去了曾经的青涩，眼神也更加坚定，这确实是他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当妈妈的有什么好反对的，“就是你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下半年工作不忙的时候你请个年假来看我，我带你去玩玩。”

“啊呀，工作哪有不忙的时候，等过两年，过两年妈妈退休了……”

“来回路费导师给报销的。”之前还是本科生的时候就在导师手下干活，那时候就见过导师邀请学生家长来探亲，他们的项目价值高经费足，所以组里的福利也不少。

“真的？”

“我骗你干嘛。”梁梓铭把刮胡刀塞进箱子的夹层，又把那件好久不穿的卫衣拿了出来。

杨静的表情明朗起来了，可不一会儿又微微收敛：“算了吧小铭，妈妈不去了，等你回来，妈妈还得攒钱给你娶媳妇呢，你以后要在燕城发展，能攒一点是一点。”

梁梓铭手上的动作停了，他看着面前的行李箱，沉默了半晌，嘴巴张开又闭上，“要在燕城立足，钱也不是省出来的，您别操心了，我有想法的。”

“你一直就是个有思想的好孩子。”杨静看着自己日渐成熟的儿子，欣慰地笑了，便也默允了下半年探亲的计划，更加麻利地收拾起了东西，却没发现梁梓铭的表情一直没有缓和。

第二天要起早赶飞机，梁妈妈不顾儿子劝阻请了一天假送他去，早早便洗漱休息了，梁梓铭坐在床上看手机，怎么也睡不着。他把手机解锁，随便扒拉几下就锁屏，然后再打开，反反复复几次，最后坐起身，套上了衣服，蹑手蹑脚地出门下楼。

“我明天就回美国了。”他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

“一路顺风。”那边显然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回答颇为应付。

“你会跟周炎说的吧。”两个人之间若是隔了一个传声筒，那么话也必然会生疏。

“好好，等我有他的消息了我一定让他去找你。”和致诚也爬了起来，看了看枕边的闹钟，是他今天睡早了，不能怪来电话的人。

找你……梁梓铭有些恍惚，他给和致诚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把自己的消息传递给周炎，但要不要让他来找自己，他又犹豫了，周炎既然选择了和他断开联系，那么一定有他的理由，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正期盼着他来，那周炎会遭受什么样的变故吗？他不敢确定。

“不用了……我就是睡不着，才给你打了个电话，打扰了。”

“喂，你话不用说得这么暧昧……”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梁梓铭叹了口气，提起步子上楼了。

打车到机场两个小时的时间，梁妈妈心疼孩子，硬是逼着他睡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地方又是开车门又是搬行李的，梁梓铭都不敢抬头看司机的眼睛，把行李搬下车后就立刻拉着妈妈走了。

“东西……”

“检查过三遍了。”

“那再检查一遍。”

“妈，您别那么紧张，我已经习惯了好不好。”他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和时而有些神经焦虑的妈妈不一样，妈妈也时常庆幸这一点。

“妈妈想多和你聊一会儿。”杨静攥着他的手，家里没条件让他在那边吃好住好玩好，可梁梓铭一句怨言都没有，从来不会抱怨什么，还反过来安慰她这个妈妈，世上没有什么完美的家庭，万幸她还有个聪明听话的儿子。

“登机时间还早，我陪您坐着。”

“你有没有谈外国女朋友？”两人坐好了，妈妈就忍不住对他展开了“讯问”，这都是在家里来不及问的问题，虽然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怎么可能。”

“那一起留学的女生呢？”她私以为还是找个同为中国人的女朋友好，她和外国媳妇未必相处得来。外国人热情奔放，而他们家则传统得多。

“没有，学习任务太重。”

“那也得恋爱啊，没有爱情滋润的生活就像上了锈的齿轮，转转就转不动了。”

“您还挺开放，我以为您不允许我早恋的。”

“早恋什么早恋，你以为你多大了？高中那叫早恋，你呢？大学都毕业了。”

六年了。

梁梓铭对上妈妈的眼睛，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个数字。原来他和周炎认识六年了，早都过了早恋的年纪了。

“您静候佳音吧，这个事情急不得。”他只能安抚地拍拍老妈的手。

“其实……”杨静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妈妈是真的不在乎你找个什么样的人，能找到理解你包容你……忠于你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愿意对人家负责，那才是适合你的。”

“妈……”

“你走吧，趁着人少早点安检。”两人手牵着手往安检口走，梁梓铭完全不在意路人的目光。

坐在候机室里，他靠着箱子发呆，偶尔夜半惊醒，他也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一个人跑到国外去，就这样一走了之。他并不是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他走了，母亲便失去了依靠，整整两年的时间，母亲一个人生活在一个逼仄的小房间里，回到家开了灯只有冰冷的屋子在等待，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不能让自己的自私成习惯，他想，他至少得有一件事情是让母亲称心顺意的。很显然，他的母亲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期待。他也做好了准备，下定了决心，做一个能够奉献自己支撑家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