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航班已抵达目的地，都灵，请各位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排队离开机舱。”

顾明曜坐在二层的头等舱里，听到广播，他打开手机，调到了欧洲时间。系统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半。

旁边的沙发上，半泽英彰把沙发放得平平的，仰躺在上面，脸上盖了本打开的宣传册，微微能听到他的呼噜声。显然，还在梦里。

顾明曜随手抄起他脸上的宣传册卷起来，冲着他鼻梁骨一巴扇了下去。

“我操啊！”

半泽英彰瞬间从梦中惊醒，翻身缩在沙发椅上，痛苦地捂住鼻子，“顾明曜，你想杀了我？！”

“到都灵了。”顾明曜拿起他的外套扔过去，裹上长风衣，不紧不慢走出机舱，穿过头等舱的VIP通道，进入了机场大厅。

林皙早已经取了托运的行李，在VIP通道门口等着。

“总监。”

看到顾明曜，他立刻起身，“车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外面。酒店也已经安排好了。”

“待会儿让他先去一趟购物中心，我要买点衣服。”

顾明曜工作用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下意识伸出左手提起行李箱。

行李箱重重摔回了座位上。

顾明曜眼角一抽，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讲电话。

林皙低头去拿行李箱。

“我来吧。”半泽英彰一手一个把两个都拎了起来。

出了机场大门，林皙带着他们上了一辆停在停车区域的黑色奔驰。

司机是个年轻的意大利小哥，热情地打招呼。

林皙坐在副驾驶上，对他说要先去一趟购物中心。

顾明曜讲完了电话，靠在椅背上。大概是在飞机上坐了太长时间，觉得有些疲惫。

“你没事吧？”英彰小声问他。

“没事。”顾明曜低声回答，轻轻握住了左手。

原本出差的计划里并没有来都灵这一项，顾明曜带的衣服似乎有些少。他和英彰两个人在购物中心里买了几套衣服，回过神来，英彰人居然不见了。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有人接。

WTF？

顾明曜冷静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迷路了。

他提着购物袋站在购物中心的平面图前，看了一眼，扶额。

看不懂意大利语，而意大利人的英语……

他坐在脚边的椅子上揉了揉头发，很烦躁。

早知道带上林皙一起就好了。

“Ciao？”

耳边忽然有个人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背上背着一个小提琴琴盒。

“听不懂意大利语啊，你是游客吧？”男人笑着说起了英语，“你迷路了吗？”

听到还算得上熟悉的语言，顾明曜松了口气，摊手，“是啊，这里面太大了，我和朋友走散了。”

“这样啊。”男人爽朗地笑了笑，卸下琴盒坐在他身边，“那我陪你在这里等他吧，这里人多，你如果一个人会有点麻烦。”

果然意大利人都很热情啊。

“谢谢你。”顾明曜道了声谢，目光瞟向他手里的琴盒，“请问你是学这个的吗？”

“哈哈，怎么会。”男人笑着摆了摆手，“我是学声乐的。这是我朋友的琴。我今天陪他出来给这把练习琴买些配件。”

“这样啊。”顾明曜感到些许怀念，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琴盒，“恒温琴盒啊。你朋友是个演奏家吧？”

“是啊。”男人说，“看来你也是业内人。”

顾明曜笑着摇头，“我十年没有碰过了。”

男人惊讶了一瞬，拍拍琴盒，“那太可惜了，你看起来很喜欢它。”

顾明曜耸耸肩，没有回答。

面前的人群熙熙攘攘，他看到半泽英彰穿过人流，正在四处张望。

“我朋友来了。”顾明曜起身提起购物袋，“谢谢你。”

“没事。”

男人起身和他告别。

“明耀！”英彰看到了他，快步走了过来，“抱歉抱歉，我刚看到Gucci在打折。”

“回去吧。”

顾明曜转身下了扶梯。

“刚那人你认识？”英彰站在他身后，靠着扶梯扶手。

“不认识。”顾明曜语气疏远，“路人而已，看他背着琴盒，就忍不住聊了几句。”

他气场冷得有些吓人，英彰自觉闭嘴。

离开了购物中心，已经是正午。阳光有些刺眼，顾明曜取下挂在衬衣胸口的墨镜架上鼻梁。

车就停在马路对面，他站在马路口等红灯。

英彰挠了挠脑袋，说：“那什么，今天晚上我和林皙陪你一起去吧。”

顾明曜想回他句无所谓，却无意间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亚洲人。

一个清瘦的，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齐……”

他差点脱口而出齐然的名字，却又止住了。

回头，他捏了捏鼻翼。觉得大概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幻觉。

想想也是。

怎么可能。

但那个身影，真的很像齐然。

绿灯亮了，他和英彰穿过了马路。

“总监。”林皙下车替他拉开车门，“比赛主办方的负责人到酒店了，说想请您喝下午茶，晚上一起去音乐厅。”

“知道了。”

顾明曜似乎有些不耐烦。

司机打着引擎，黑色的奔驰瞬间消失在了街角。

安静语坐在路边的墩子上，脚边靠着一个琴盒，右手捧着一本摊开的乐谱，左手向内翻转，纤长白皙的手指以托琴的姿势一遍一遍练习着已经烂熟于心的指法。

“什么啊，搞了半天你在这儿坐着。就说怎么没看见你。”

艾利欧背着琴走了过来，把手里的冰淇淋递到他手里，“快吃吧，小心融化了。”

“这种天气不会化的。”安静语吃了一口香草冰淇淋，目光并没有离开过乐谱。

艾利欧坐在他旁边的墩子上，“话说我刚碰见个人，好像也是拉小提的。不过他说他十年没碰过琴了。”

安静语蓦然抬起头，盯着艾利欧，问：“他长什么样？”

“不知道啊没仔细看，是个外国人。”艾利欧伸了个懒腰。“下来呢？什么安排？”

安静语合上乐谱起身，背起了琴盒，一把拽住艾利欧的衣领，“走，我们该回去了。”

“啊？回去？”艾利欧被他拽着往前走，“回学校？”

“我要去音乐厅做准备了。”安静语加快了脚步。

“可是这离比赛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啊？！”艾利欧整个人都惊了。

安静语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艾利欧无奈摊手，只好跟他上了车。

墨镜的镜片上似乎落了些灰尘，安静语摘下墨镜擦了擦，捋在耳后的发丝缓缓滑落。

他左眼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眼睛没有很大，但琥珀色的瞳色迷人，眼角微微上挑，眸子狭长，俊美得像双女人的眼睛。

他望着飞速后退的街景，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