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安静语坐在轿车的副驾驶座上，系上了安全带。

“你不要紧吧？”塞西利奥指着自己的头，“看起来很疼。”

“哦，这个啊。”安静语笑着摸了摸额前的绷带，“问题不大，伤口很小，只是有点头晕。”

“顾明曜不知道你是被人袭击的吧？”塞西利奥将问题转到了正题。

安静语摇头，“我什么都没说，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你什么都没跟他说吗？”塞西利奥移开目光，看向了前方的路面。

“什么都没说。”安静语毫无犹豫地回答，“我不傻，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真的明白吗？你来出席这个比赛难道不就是为了见他？”塞西利奥停顿了一下，“齐然已经死了，你是安静语。从你接受证人保护计划开始，齐然这个人就已经不存在了。你不要再有什么妄想，只要你的案子一天未结，你们就不能有任何联系。”

“我知道，你不用再解释了。”安静语若有若无地提高了些语调，“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见他。朋友叫我我才会出席这个比赛，这跟顾明曜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塞西利奥话里带着质疑，“如果真是这样，也太巧了。”

“这没有巧不巧。”安静语轻轻发出一个像是不屑的声音，“我和他都和乐界有关，乐界这么小，哪天在哪个演奏厅偶然碰到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

塞西利奥恍然地笑了，“这就是你当时不计后果也要去学演奏的原因吗？”

“谁知道呢。”安静语耸了耸肩，“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听你的说法，似乎还是很紧急的情况？连我的演出都取消了，想必是什么开天辟地的大事吧。”

“你不要总是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塞西利奥从后座上的外套下摸出一个文件夹，“你自己看看吧，资料都在这里面。”

安静语微微皱眉。

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文件夹是新的，应该不是旧案。

翻开之后看到第一页，他顿时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3月20日，德国波恩，艾琳山庄灭门案。”

安静语没再看下去，草草看完第一页就合上了文件夹。他躬身闭眼，捏了捏鼻翼，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飞快的心跳，和心脏剧烈的踌躇。

“你明白了吗？”塞西利奥的声音听着无端刺耳了起来，“你的案子还没有结束，不要放松警惕。”

“希望你们这次可以抓到他。”安静语由衷地说。

“我也是。”塞西利奥语气变得严肃，“但我也希望这个跨越了十几年的连环杀人案结案的时候，你还活着。”

“放心，我命大。”安静语轻松地笑着说，“十年前都没死，现在又怎么会有事？时过境迁，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我了。”

“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小心。”塞西利奥发动了引擎，“结案的那一天，就是你和他重逢的那天。”

安静语笑而不语。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十年，可现在看来，似乎为时过早。

可他还能等多少个十年呢？

他二十七岁了，他这辈子还有多少个十年？

顾明曜手里端着杯芝华士，坐在奢华的意大利餐厅里。

“顾先生，您这个投资真的是太慷慨了。”对面的瓦莱罗用他那张手帕擦着脸上的汗渍。

“别这么说。”顾明曜面带微笑，态度十分好，“三百万欧而已，对公司来说只是个小数目。”

“不不不，这已经很多了。”瓦莱罗似乎更紧张了，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容，“说实话，我们当初预计最多只能拉到一百万欧的赞助。”

顾明曜笑着说了成堆的客套话，总算是把他送出了酒店。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半泽英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居然给一个破学校捐这么多钱，你脑子没坏吧啊？”

“没有。”顾明曜转身走向路边的黑色轿车，“我心血来潮罢了。”

“心血来潮送三百万欧啊？”英彰嬉皮笑脸跟在他身后，“你们公司钱这么多啊？”

“那不然你出？”顾明曜停下，看了他一眼。

英彰举双手投降，“我刚什么都没说。”

顾明曜站在路边，双手插在风衣的外兜里，“我只是对这一切感到有些怀念罢了。音乐，乐器，演奏厅，演奏台。”事实上是感谢这个地方，让他和齐然重逢。

“但你那天也没去看演出啊。”寒风吹过，英彰缩了缩脖子，“话说，你不考虑重回演奏台吗？”

“这是不可能的。”顾明曜抬起左手，稍稍拉下一截袖子，露出一道从手心一直到袖口里还看不到头的狰狞伤口，“这只手已经废了，我不可能再拿琴了。”

“也是。”英彰拉紧脖子上的围巾，“抱歉，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顾明曜的表情很可怕，他再说下去，大概今天就要死着回去了。

上车后，司机开车直奔机场。

林皙已经在机场等了许久。

办好了登机牌和托运，他们上了飞往柏林的飞机。

顾明曜坐在头等舱窗边，盯着手机的信息界面，安静语发来的那条信息，目不转睛。

大概是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气息，英彰一直没敢靠近他，更不敢搭话。

顾明曜扶住额头，陷入了沉思。

十年了。他一直活在没有齐然的世界里。齐然已经死了，他对此深信不疑，并且一晃过去了十年，这个观念在他心里早已根深蒂固。

事到如今齐然却又奇迹般出现在了他面前。可他看得出来，齐然在躲着他，对他的出现，感到荒乱，甚至是惊恐。

他不能靠近齐然。他这么告诉自己。

可明知道深爱之人还活着，他又怎么能冷静？

他的内心似乎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疯狂。

他将额前的碎发拨开，仰靠在沙发椅上，轻轻叹了口气。

“喝口水吧。”英彰拎着水杯在他眼前晃了晃，“都快到了。”

“这么快。”顾明曜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感觉头有些晕，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交待的那件事，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