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浩阳目光飞快掠过陈时雨和助理，跟陆辰齐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又回到了女职员身上：“怎么，你们公司还出命案了？怎么回事啊？”

他眉眼带着随意的笑，语气轻佻不大正经，乍一听就只是突发兴致随口一问。

女职员果然也就跟着放松了些，想了想，轻声说：“就昨天的事，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人说，好像是……死得挺惨的，公司里都说是有人存心报复。”

“这么害怕？这也太惊悚了吧？”

段浩阳很合时宜地作出吃惊的样子，仿佛这消息对他一个生活在“温室”里扶摇而上一路茁壮成长的健康好苗苗而言，太不可思议又太可怕了。

根正苗红的段少爷缓了口气，又看似非常八卦地问说：“我看这人企划案做得挺好的啊，不像是会主动招惹是非的人，怎么还能跟人结仇的？”

“企划案做得好，不代表人就没毛病呀。”

似乎是顾及着在公司说死人的闲话不大好，女职员心虚地把声音放轻到只能稍微听见：“杨哥这个人工作起来是挺认真的，但是他有点……太认真了。平时放假什么的大家一块出去玩，他从来都没去过，不去娱乐场所也就算了，爬山烧烤他也都一概不去，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不怎么跟他来往了。同事们前几天还有人说他有可能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不在休息时间出门。”

她停顿了两秒，接着说：“而且他对自己对别人都特别严格，性子又直，说不定真得罪了什么人，有人私底下记恨他。”她说的内容都是稀松平常的八卦，然而语气和肢体动作却不怎么自然。

“这样。”

段浩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确实，性格直冲冲的职场上就是容易招人烦。尤其是那种有个什么鸡毛蒜皮小事都硬着头皮往前冲的，特别让人看不顺眼，你说是吧？”

“谁说不是呀。”

女职员强烈表示赞同，“太积极了真不怎么好。”

陆辰齐站在旁边皱着眉头，觉得段浩阳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段浩阳全然不觉他形于色的不爽，紧跟着追问：“哎，那你这同事人缘不怎么好，领导估计也不是太喜欢他吧？”

“倒是还好……”

女职员回想了一下，“哦，他好像就因为这个新年策划，跟经理闹了点矛盾。”

段浩阳昏昏欲睡的大脑皮层瞬间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什么时候的事？”

女职员：“就前段时间的事，在办公室吵起来了，声音特别大，门口路过的都能听见。就是不知道这都快四月了，他俩干嘛现在为了新年的策划起争执。”

“兴许只是单纯不对付吧。”

段浩阳笑着打趣了句，“那你们经理呢？听周经理说，他今天好像不在啊。”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平时这个时间都在公司的，今天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段浩阳拖长尾音“哦”了一声，又问了她几个别的无关痛痒的问题，抬眼跟助理对视一眼。

助理立即很有眼色地出声提醒他差不多到时间了。

几人跟来时一样，浩浩荡荡横着离开了办公区。

段浩阳打发助理回公司，没急着继续日理万机，反倒不急不缓让陈时雨先去刚刚那个咖啡厅寻个僻静的位置等他——说是要开个小型搜查会议，他得去车上拿点资料。

陆辰齐也想跟着去买点喝的润润喉咙，却被段浩阳一把拽了个踉跄：“你干嘛？”

段浩阳：“给局里打电话，快点。”

“你说什么？”

“给市局打个电话。”

好话从来不说二遍的段少爷今天居然很有耐心地把同一句话说了两遍，然而陆辰齐还是没get到他的点：“不是你说会打草惊蛇么？什么意思？”

“情况有变。”

段浩阳语气非常不耐烦，从西裤兜里摸出一团团起来的手帕递给了他。“这是我刚从营销部那个女职员办公桌里摸出来的。”

陆辰齐打开手帕，一摊像浴盐似的粉末静静躺在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在阳光下反射着异样的光。他戴上手套，拆开倒出些粉末仔细捻了捻。

他脸色瞬间剧变，连追究段浩阳究竟什么时候从哪来的功夫翻的人家办公桌都没顾得上，匆匆摸出电话打给了存在通讯录个人收藏里的一个号码：“喂，杨队，是我，我现在在高新南江广场，你能带人立刻来一趟吗？这个购物中心有人吸甲卡西酮……”

“先别急。”

段浩阳伸手按住他的肩，“周文这个人，应该也吸毒。那个营销部经理，也传到市局里，我有话问他。还有，声势一定要大，最好叫个百来号人过来一起冲进去。”

陆辰齐不知道他脑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但还是点点头：“你多带点人，来的时候注意一个叫周文的，是这购物中心的负责人。还有麻烦你跟小韩他们说一声，帮我找个人，南江广场购物中心的营销部经理，他今天没在公司，但我们怀疑他涉案。”

听筒里的说话声源源不断穿出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打不完这通电话。离得太远，段浩阳听不清楚，跟陆辰齐交代了声，他转身去了车库。

地下车库是个终日不见阳光的阴凉之所，离开阳光普照之地踏进地下的那一刻，段浩阳整个人瞬间融进了黑暗里，紧绷的肩膀不着痕迹地舒展了些，仿佛置身黑暗之中让他觉得更加舒适。他单薄欣长的身影看似四平八稳地穿过两旁的车辆，缓步走到了停在角落的宾利前。

资料都放在后座上，但他却先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弯腰从空调排气口下的储物箱里摸出了一罐维他命C。

他倒出几颗白色药片，放在手心盯着注视了很久，不知道是出神在想什么。

突然，他的胳膊被人重重一拍。

“段总您杵这儿干嘛呢……嗷！”

段浩阳猛然惊醒，条件反射抬手就是一肘子向后撞了过去，顶着人的肋骨把人朝后撞出去一米开外，才发现是陆辰齐。身体跟着神经放松下来，手一松掌心的药片就掉在了地上。

“嘶……”

陆辰齐从事刑侦十来年，也算是身经百战，平常小打小闹根本撼动不了他这虎背熊腰，奈何段浩阳下手阴狠又根本没个轻重，陆辰齐正面吃了他一个肘击，顿时觉得眼冒金星头皮发麻，捂着肋骨嗖嗖倒吸凉气：“我说你故意的吧？妈的疼死老子了……”

“……”

段浩阳嘴角抽了抽，很不情愿地挤出句“抱歉”来，俯身捡起了地上的药片，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不过不是我说，陆组长您改明破不了案被踢出市局了，兴许还能靠装神弄鬼赚大钱。”

陆辰齐几乎要疼出眼泪，幽怨地瞪着他：“老杨已经带着禁毒支队的人过来了，我好心跑腿过来告诉你，你就这么对我？”

段浩阳给陈时雨发了条消息，若无其事盖上维他命瓶子塞回储物柜，猫腰从后座拿出资料，嫌弃地冲陆辰齐伸出了胳膊：“来吧年老力衰，我勉为其难扶你一把。”

陆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