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别墅区后，原本舒适晴快的天气忽然变得阴云密布，雨要下不下的状态维持了大半个早晨，总算是淅淅沥沥滴了下来。

脱离了陈时雨概念里疲劳驾驶的范畴，段少爷又主动当起了司机，带着依旧翘班的文邹邹的“职业经理人”来到了南江集团总部写字楼下。南江集团做得不算大，但好在这年头城市综合体来钱确实快，让这一个小小的集团也在寸金寸土的高新区置办了个独立办公楼。

墨绿宾利稳稳停进车位，段浩阳放下手刹熄了引擎，去路边咖啡厅买了杯加了两个浓度的现磨咖啡，跟陈时雨在车里安静坐着，等陆辰齐到——对高新南江广场职员的分开询问他一个都不能参加，还负着伤，直接被全面接管询问工作的杨轩轰出了市局，无家可归的重案组组长只有跟着段少爷当跟班。

陆组长身残志坚，然而残了一只胳膊理所当然开不了车，从家里打车一路堵过来，硬是拖了十几分钟才赶到。

看见他艰难推开出租车门摸出来，段浩阳降下车窗，远远地伸出一只胳膊朝他招了招，示意他先过来。

陆辰齐胳膊残视力不残，就算老远看不见人，那扎眼的宾利隔个三四条街他都能认出来。他撑开伞跑过去上了车：“等很久了？”

段浩阳看了眼表：“不久，十三分又四十五秒，迟到一分钟按五十扣，交钱吧陆组长，七百整。”

陆辰齐猝不及防头又疼起来了：“不是，十三分四十五秒，怎么就四舍五入到七百的？还有啊，我不是你员工，段总。”

段浩阳回给他一声冷笑：“是吗？集团顾问陆先生。”

陆辰齐：……

他突然想起来，他最近的身份是段浩阳聘请的律师，主要为这大爷的并购出谋划策。

“咳。”

集团顾问陆先生尴尬地清了下喉咙，“嫂子今天怎么也在啊？放假啦？”

陈时雨捧着个保温杯，小口嘬着家里泡好的大红袍，冲段浩阳一抬眼：“问他。”

“这个案子侦破之前，他都是我私人顾问。”

段少爷霸气绕梁地说：“我今天早上出门前把他上班的心理咨询室买下来了，我现在是老板，他上不上班在哪上班，我说了算。”

陈时雨淡定看窗外，对他这无疑是资本主义的行径嗤之以鼻——见过请假扣工资的老板，没见过段浩阳这种员工不休假扣工资的老板，而且不休还不给签实习鉴定，简直有病。

“……”

陆辰齐觉得自己要闹出心肌梗塞的毛病来了，“段总，您能别说得跟大清早去小区门口买俩包子似的么？我这贫民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段浩阳缀了口苦得要命的咖啡：“我们别墅区门口没有摆摊卖早餐的。”

“嘶。”

陆辰齐倒吸凉气，强迫自己尚且健在的左手不往这大爷脸上抽：“我看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你来这地方干什么，不会真要搞收购吧？那我这冒牌顾问可顶不了包啊。”

段浩阳把苦涩又带着些烫意的咖啡一口咽下，很不耐烦地回答：“我说了，这公司有大问题。”

段少爷思维天马行空式地跳跃，陆辰齐依旧没懂。

观摩着段少爷心情实在不怎么样，陈时雨认命替他说：“开工厂都有领导定时视察，陆组长你们市局肯定也会经常有上面下来的考察工作，南江集团一个井井有序运营了十来年的企业，肯定是会定时巡视旗下产业的。高新南江广场离得这么近，那么大一个营销部人人吸毒，周文的瘾大得当众犯病，上面没人察觉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咱们段少爷觉得……”

话没听完，陆辰齐眉毛一拧：“南江集团高层涉嫌贩毒？”

“只是假设。”

段少爷开了他那张金贵的嘴，“当然这个假设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是正确的。”

陆辰齐还没来得及请教他那剩下大言不惭的百分之一的情况是什么，就听他又说：“收购南江集团的企划是我公司里一个经理提出来的，按正常情况考虑，我不会主动去了解这么个不入流的小企业，更别说这个集团最近几个季度营销额都着实不怎么样。我手底下的人也都知道我的脾气，我没耐心培养潜力股，只看业绩。”

陆辰齐试着分析了下他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这个经理别有用心？”

“我手底下的人，没有不良爱好。”

段浩阳平和地说，末了又补充：“至少管理层没有——我昨天下班前找他谈过话，他告诉我，是前些日子公司跟南江集团有过些合作，那时候有人主动找到了他，讨论过合并的事，他个人觉得南江集团几个购物中心位置都不错，如果公司想要适当拓宽产业链，可以考虑从城市综合体着手，而南江集团显然比较合适，所以才写了企划案。”

陈时雨不动声色地一挑眉：敢情是因为这个，昨天才迟到了。

“哦，你是觉得这个南江集团图谋不轨。”

陆辰齐难得脑筋清晰能跟得上他的思绪：“可这跟贩毒有什么关系？”

“好端端一个企业做大，领导层不会主动跟我这个仰仗职业经理人的老板提并购。”

段浩阳冷冷地说，“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要取决于南江集团内豢养的毒品链，是我们要找的A，还是被卖出来接盘的B。我个人偏向后者，那个卖甲卡西酮的组织被你们没日没夜追了好几个月，不会风口浪尖上还不要命地兴风作浪，那么这个接盘侠接近我的初衷，很可能是为了贩毒的资金。”

陆辰齐那阴沉了好几天的眉宇顿时更阴郁了：“你这思维也太跳了，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我希望是我想多了。”

段浩阳嘴角勾起一个冷冰冰的笑，“不然真算计到我头上来，我让他们尸骨无存。”

陆组长很给面子地打了个冷颤，心想这位爷的想法也未免太鲜血淋漓了点：“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连着两天露面，会不会吓得毒贩不敢轻举妄动？”

“不会。”

段浩阳毫无犹豫地回答，“这个幕后人动作非常迅速，能够依据你们现在的侦查进度随时做出补救措施，但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行径在我看来，不过是亡羊补牢。”

“我们要比他们更快。”他说，“步步紧逼下去，我不信他们每一步都能抢在我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