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段总，敢问您在哪快活呢？”

电话一接通，陈时雨就抢先来了这么一句，语调阴阳怪气，措辞也不是平时的风格。

段少爷立刻反应过来，是酒柜的手脚暴露了，也来不及计较他吃里扒外的秘书，二话不说先从善如流：“我错了宝贝。”

陈时雨根本不吃他打发小猫咪的那一套：“我怎么跟你说的？禁烟禁酒，对吧？你自己答应的，我没记错吧？”

段浩阳试图辩解：“宝贝，我就喝了一口。”

“哦。”陈时雨发出不屑的冷笑：“置办个酒柜放着看，就前天喝了一口，是吧？你觉得我会信？那瓶芝华士都快见底了。”

“我真错了。”

面对自己凶巴巴的老婆，段浩阳打不着也不舍得怼，只有苦笑，“等我处理完市局这破事，就把那杀千刀的酒柜扔了，爱谁要谁要，你看行不？”

陈时雨冷哼一声：“不，不用劳烦段总大驾了，助理加上总监经理，还有你秘书，一人一瓶刚刚好。”

段浩阳：……

单支上五位数的私藏，就被当午夜烧烤外卖，一人一串分完了？

陈时雨：“哦，不用担心，酒柜看起来挺贵的，我还给你留着，没送人。”

段少爷觉得自己有些气短。

敢情这是想让他以后坐在办公室，没事了想喝酒了，就看看空空如也的酒柜？他是有病吗？留着个空酒柜放办公室当摆设，给自己添堵？里面没内容，就算比金条还贵，那还不是屁用没有？

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两年前在家里关禁闭的那段日子，陈时雨给了他一个PS4手柄，没给主机，也没有显示器，Wi-Fi也被掐了，他横陈在床上，跟手柄大眼瞪小眼，一瞪就是几个月。

这两件事还真是没什么质的区别。

“以后我每周五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去你公司接你。”

陈时雨接着说，一字一句，“看见一次，我送一次，你自己看着办。”

“……”

段少爷徇私舞弊的打算幻灭得彻彻底底。

他扶着额头深呼吸，张了张嘴，从牙关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好。”

对段少爷进行完思想批斗和精神荼毒，陈时雨语调一转回到了正题上：“秘书给我的资料我都看完了，筛选了三个符合你说的条件的。”

段浩阳也顾不上心心念念他那几瓶酒了，无奈把复杂的情绪全从大脑里扫了出去：“说。”

“盛阳、广林园、紫城，这三个集团。”

陈时雨说，“紫城和广林园主要产业都是房地产，在地皮竞标上，跟南江有过点争执。盛阳则是有成型的城市综合体产业链，跟南江在业务上有竞争，尤其最近两年，竞争比较激烈。”

段浩阳字字句句迅速默记，思绪飞转：“你让秘书把盛阳的资料整理一下，重点是管理层跟董事会。”

“不用麻烦了，人家一个大姑娘，我让她去休息室喝咖啡玩手机了。”陈时雨俨然一副一家之主发号施令的姿态，“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我也觉得这个盛阳集团很可疑。”

段浩阳猝不及防地一怔：“你……你整理的？”

“是啊，有问题？”

陈时雨说得理所当然，“怎么，你以为我两年硕士，还有你书房那么多的书，都白读的？”

“不是，我……”

巧舌如簧，一人一张嘴就能怼得天地变色的段少爷，壮烈语塞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些的？原来你辞职回学校，真的就只是为了能在这种时候，帮我分担点压力吗？为什么要为了我做这么多？整理这种枯燥无聊的资料，不会觉得累吗？

他劳力士手表齿轮般精细的脑子瞬间停了转，纵有千言万语，再多想说的，都被卡壳的脑子截流在了喉管里。

他福至心灵地想：原来他居然已经这么成熟了。

原来，能被人理解和照顾，是这样一种感觉。没有太多感动，也不像道听途说那样惊天动地，倒像是细水长流，渗透进他的皮肤、骨骼、心脏，很温暖，也有一点高兴。

段浩阳用力将大股空气吸进胸腔：“了解了，你有空的话，在网上看看盛阳集团最近的动向。我跟陆辰齐回市局了，今天晚上风大，你别乱跑了，我办公室里有个休息室，你在那儿凑合一晚吧，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有，我明天早上去接你。门窗关好，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让秘书给你买。”

“知道了，我二十七了，生活可以自理。”

陈时雨仿佛隔着手机给他空投了俩白眼，“倒是你，在那破得跟烂尾楼似的市局里待一晚上，可给你委屈坏了吧？”

段浩阳笑了笑：“还好，两年前我也是这么整晚整晚耗在这儿，就当下乡体验生活了。”

陈时雨哂笑着说：“你就贫吧。”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跟喜欢的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从刑事案件聊到没营养的情话，这好像就已经是再平淡不过的幸福了。

“早点睡，晚安。”

“晚安。”

段浩阳放下手机，刚好看到陆辰齐吊着脸从走廊里挪了出来，脸色苍白，仿佛是被大卸八块了一遭。

段浩阳：“气色不错。”

“不错个鬼。”

陆辰齐有气无力，“我以为我要被开膛破肚。”

躺在解剖床上，被两个法医端着手术刀观望，实在不是什么能让人浑身舒爽的经历。他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能被吓出屎来。

段浩阳作出惋惜的表情：“陆组长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看不到你帅气的五脏六腑，真是太可惜了，简直惨绝人寰。”

陆辰齐：……

你到底想夸还是想骂？

“不跟你扯淡。”

陆辰齐心力交瘁地不跟他计较，“跑了一下午都没找到有用的线索，现在怎么办？”

中午看完监控后，他们奔波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走访张荣建非工作用的私人手机通讯录里的人，虽然跑到一半被恶劣的天气中断了，但目前为止依旧毫无收获。张荣建溜走跑路是在上班时间，所有走访过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经得起推敲调查的不在场证明。

段浩阳透过市局紧闭的大门，远远观望室外肆虐的风雨：“按照常理，现阶段我们应该守株待兔，但我们等得起，张荣建等不起——先做能做的吧，营销部的人在哪？你叫韩磊来，再审，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被我们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