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琅的战事一直没有进展，双方仿佛进入了一场持久的拉锯之中，天气转凉，夜琅人这边的动静渐渐小了起来，王赫这边也开始着手恢复城池，仿佛有准备迎接这个冬天的意思。

朝堂上，庄磬分析“不单与夜琅相隔的天堑易守难攻，对于夜琅来说仿佛就是一道天然的防护屏障，我们的军队很难打到敌军内部，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们很难收服夜琅的重要原因，”庄磬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赵焄，继续道“如果此次夜琅想休战度过冬天，我们很难在这时有什么突破。”

余下的几位军机大臣也点头应和，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赵焄连着几天脸色都不大好，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阴影，似乎这人已经非常疲惫，但他眼神清明，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还是那位精明强悍的帝王，他缓缓开口“夜琅于我金国之言仿佛刺刀抵进了后背，时不时就要划上几个创口，叫人有苦难言，若不彻底打压，便是我金国永远的后顾之忧。”

退朝后，庄磬慢吞吞跟在了众朝臣的后边，见人走的差不多了，脚下一拐，到了不远处的太医院。

一个小太医听见通报，匆匆从太医院走了出来，此人也姓庄，按辈分是庄磬远方的表弟，被安排到了太医院任职，因年龄太小，现在还是学徒。

那小太医向庄磬福了福，问道“小庄大人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庄磬道“你母亲对你甚是想念，特地托我捎点东西给你，另外嘱咐我有几句话要同你交代。”

小太医闻言抬头看了庄磬一眼，急忙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大人请随我来。”

两人拐到了一条小路，小太医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庄磬道“我看这几日皇上精神不是很好，可是后宫出了什么乱子。”

小太医想了想道“后宫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仔细想一想，就是前几天皇上突然招了几位太医去会诊，好像哪位嫔妃突然得了重病，但只去了一次，便没了动静。”

庄磬疑惑的皱了皱眉“可知道是哪位嫔妃？”

小太医摇了摇头“不知道。”

庄磬道“怎么，记事簿上没有写吗？”

“写，写了。”小太医有些慌张“只是那位嫔妃貌似是在皇上那里犯的病，簿上只记载了那些太医的去处，其他的并不详细。”

庄磬想了想，觉得还是去庄妃那一趟，“让你平时抄录的东西抄的怎么样了？”

小太医道“一直在记载，每月都按时送出宫去。”

“嗯！”庄磬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提点了几句，将人打发走了。

赵焄这几日的政务又搬到了含凉殿，退朝回去，正好听到了怀瑾醒了的消息，怀瑾这次苏醒比上次更加艰难，自上次醒来间隔了四天，连着四天滴米未尽，怀瑾的身体愈发虚弱。

赵焄急匆匆的进门，看到怀瑾靠在床头，正在水桃儿的服侍下一点一点的喝水。赵焄放缓了脚步，从水桃儿手中接过汤碗，“朕来喂。”

怀瑾双眼无神的看了赵焄一眼，没什么反应。

赵焄问“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怀瑾摇摇头。

赵焄又问“那你睡着的这几天可有做什么梦？”

怀瑾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一碗水喝完，赵焄放下汤碗，“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对上怀瑾疑惑的眼神，赵焄道“或者说你有什么要求，朕都尽量满足你。”

喉咙里的一口水还没下去，怀瑾一呛，都吐了出来，咳嗽了半天才平静下来，怀瑾问道“我快死了吗？”

赵焄被折磨许久，尽管无数医官已经和他保证怀瑾只是久睡，暂无性命之忧，可他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的一抖“胡说些什么？”

怀瑾半天没应声，许久后才略微带些笑意说“臣没有什么要求。”

“你平时都那么多要求，真要应你的时候你反而不愿意了。”赵焄伸出双手捧着他苍白的脸颊“你想去哪里，朕陪你去。”

怀瑾道“我这个样子，能去哪？”他仔细观察着赵焄心疼的表情，“我想休息了。”

“不能再睡了。”赵焄急着把他勒进怀里，努力想要他保持清醒“你都睡很久了，朕陪你讲会话好吗？”

怀瑾笑了笑“臣不睡呢，我想看会儿书，您别陪着我了，去处理公务吧。”

赵焄不放心“我就在你旁边。”

“别，”怀瑾道“您抓紧时间吧事情处理完，我保证，我下午也是清醒的。”

赵焄“你如何保证？”

怀瑾看他这幅焦急的样子略微有些心动，无奈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但隐约记得见过类似的症状，我已经叫水桃儿去取医书了，想自己找一找。我听他们说您叫人将寒霖宫的奏折都搬了过来，这样，您在外边批奏折，我在里边看书行吗？”

赵焄不忍心逆着怀瑾，便松了口，又叮嘱了一遍才出去。

没多一会儿，水桃儿便抱着一摞书进来“主子，这是先挑出来的几本，您先看着，剩下的他们还在找，一会儿一并送过来。”

怀瑾随意翻了翻，挑出一本来看，吩咐水桃儿“你去盯着点，别让他们找漏了。”

“哎！”水桃儿不疑有他，应声去了。

怀瑾随意的翻着手上的书籍，宫中的医书有不少人看过，一些颇有经验的太医都习惯在上边做一些批注，怀瑾翻了几页，手指不经意的随着目光在某一道批注上划过，那是一排记载不同笔迹的中间的一行小字，若不注意很可能会被忽略，上边写着“信已送达，勿虑。”

怀瑾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挺直的肩背弯下去几分，继而专注的看起书来。

怀瑾答应赵焄不睡，便真撑到了晚上，此时已经困到撑不起眼皮了，赵焄问他“可不可以不睡？”

怀瑾道“皇上，我会醒的。”

恒杳按时来给怀瑾施针，口中劝道“皇上，小主子身体虚弱，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

赵焄克制着微微发颤的手，尽量轻柔的将怀瑾放回床上，这么一会儿功夫，怀瑾已经睡熟了。

赵焄盯着怀瑾熟睡的脸庞，满脸的温柔皆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查出是什么了吗？”

恒杳摇头“这世上让人昏睡的药实在太多了，实在无法判断。”

赵焄不止派出了一拨人探查，次次得到的都是这个结果，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麻木了，“怀瑾的衣食住行皆与朕一样，朕实在想不通给他下毒的贼人是用什么手段让他中毒。”

恒杳回道“小主子的表现的确看起来很像是中毒，但我们已经试过很多次，他的身体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就连身体的衰落也不是毒素所致，而是长时间昏睡，血脉不流通，又不能汲取食物的滋养导致的。”

赵焄握着怀瑾的手紧了紧，但对方却毫无知觉“你一定要坚持他这是心病吗？”

恒杳道“一个人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会有很多种表现，有些他自己心里所想的可能在他清醒时自己都不记得。”他看了看赵焄逐渐僵硬的神情，继续道“皇上，奴婢用尽毕生所学，能做的也只能是让小主子暂时清醒，其他的非我一人之力能行啊！ ”

“那就想，”赵焄盯着恒杳，“去找方法，朕不要再听到没有办法这几个字。”

恒杳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赵焄屏退了众人，将睡着的怀瑾抱在怀里，合衣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