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匡雪真的不想再坐上这艘船。

见身旁的人浑身僵硬，坐在驾驶席上的阎殷好心建议道：“穿上救生衣如何？”

“你们一家人就不知道‘安全驾驶’为何物吗？”

“谁知道呢？不过，你现在急需一台能够接收邮件的电脑是不争的事实。”

没错，为了收到那封邮件，他必须得到一台功能健全的电脑，为此他不得不再次坐上这艘小艇返回镇子。这且是一天里的第二次，显然等接受完邮件后还要经历第三次。

匡雪犹豫片刻，最终决定穿上救生衣。

岂料，死鱼脸全然不同于美琴那般冒失。表情、声音毫无起伏不说，就连开小艇也是如出一辙——平稳、不急不慢，使得溅起的浪花亦变得温柔。这让穿着救生衣的匡雪自觉像个傻子。

他感到如果继续如此任由对方摆布，会让死鱼脸越发嚣张不说，反而使得自己的原有地位被颠覆，所以他忽然这样说道——

“这样的说话态度，你是想让实习生涯就此结束吗？”

“记得有人信誓旦旦，声称公司已经录用我了。”

“哼！我只是一个部门的经理，这种决定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做主？”

“那么……为什么当时你要这样说？”

“……”

注意到阎殷把视线移向自己的匡雪只能沉默。并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你听到了吧？那时候我们的谈话……所以你没有接受我爸发出的暗示……”

“事先申明，我可不是在帮你。”匡雪没有否认自己听到的事实，“因为想那样说，所以就那么说了。”

“……”阎殷将视线转回前方，突然毫无预警地停下了船。　

“喂！干嘛把船停在这里？”感觉到引擎完全停止的匡雪大声问。

望着四面汪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海面，他心中困惑不解。

“小雪……”

不知何时，死鱼脸的声音与自己贴得如此相近，仿佛对方的唇瓣正贴着他的耳朵似的。

匡雪可不愿意与死鱼脸“耳鬓厮磨”。他恼怒地挪动身子想拉开彼此距离，却在下一秒发生了让他始料未及的事。

救生衣被阎殷拽住，下颚被一只冰凉的手抬高，而自己的嘴唇上传来另一片唇的真实触感。

“你……在干什么？”待对方稍稍离开自己时，匡雪瞪大了双眼，轻声问。

“因为想这样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嘴唇再度重合时，匡雪的脑海里仍是一片空白。

这一回再不像先前那样唯独只是碰触，阎殷撬开他毫无防备的齿关，探进他的领域。舌尖与舌尖的触动立即使他恢复了思维能力，同时也失去了最佳的回避时机。

“唔……”

在耳畔回响的海浪声与风声变得格外清晰，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口中，身体居然察觉不到一丝寒冷。

阎殷的吻正如他本人的作风，乍看亦同畜牧无害，一旦留有缝隙便逮住机遇乘虚而入。这是与女人接吻时截然不同，全然背道而驰的感受，不是柔软且欲拒还迎的吻，而是极富侵略和攻击性，是强硬到使人停止呼吸的掠夺。

匡雪有些讶异对方此刻的激烈举动，抵御伴随着接吻而至，想要攻占对方的强烈情感，他正犹豫接下来的自己该作何回应。直到紧拽的拳头自行挥向阎殷的脸颊才结束了这段荒谬的发展，成功分开彼此。

阎殷用拇指贴在些破开的嘴角上，表情还是一样平静，只是呼吸有些粗重。

“不许你这样称呼我。‘小雪’？真亏你能对着比自己大的前辈，又是上司的我这样称呼。没有反对，你还叫上瘾了。”匡雪眯起眼睛，冷冷道。

“……”对坐的死鱼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轻吐出四个字，“……只有这样？”

“啊？”

“我吻了你啊……只有这样的反应？”

“哼！你不就是想尽办法让我难堪吗？怎么能轻易让你得逞？我就当刚才是被一只小狗咬了吧！”匡雪刻意让自己显得高傲且不屑一顾。

事实上他确实被吓得不轻，即使到现在仍有些心有余悸，但他认定对方只是出于想让自己出丑为目的罢了。如果在这种时候认真，那就输了。最妥善的应对方法就是把方才的突发事件看作浮云，正所谓——大人的处世之道。

“……”

阎殷沉默不语，眼神却变得一片阴霾。他坐正身子，重新发动引擎。

哼！果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被人戳穿了连一个字都说不上了吧？

匡雪在心里偷偷得意。

然而在接下来的数分钟里，两人持续相对无言，气氛像是冻结了般尴尬无比。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死鱼脸的面部比往常更死板僵硬，如此这般，匡雪根本找不到打破僵局的机会，最终只能遥望远处的海面出神。

残留在嘴唇和口中的余温悄然侵蚀着他，似乎嘴里的触感变得比当时更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