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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见欢

    乔府那失踪了半个月的管家回来了,与管家一起回来的,还有接连不断的命案……

    第四章

    小说: 相见欢 作者:木子弈诺 字数:5628 更新时间:2019-09-21 17:03:42

    因为出了人命,乔府上下都忙了起来,仆人们跑前跑后,却也有条不紊。陈祈转来转去,找人问了些问题,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也没有什么能够派上用场的。此刻,他又看到一个小丫头端着盆炭走过来,便上前搭讪。

    “姑娘,这是要给哪个屋送去呀?”

    小丫头停下脚步,欠了欠身,脆生生地回道:“回陈公子,这是管家要的。”

    “哦!”故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陈祈又笑眯眯地靠近,“你们这管家真是辛苦,府上的大事小情都要她亲自过问,想必是乔当家非常信任她吧?”

    “那是自然!我们当家的最依赖管家了,什么都离不开她,就连起居都要管家照料,我们想照顾,还没机会呢!”提及落雪,小丫头颇有些自豪。

    “想不到,她一个姑娘家,竟这般厉害。”陈祈状似惊讶。

    “当然,我们管家可厉害了,天下的事儿就没有她不懂的。”献宝似的夸着落雪,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但又忽然嘟起了嘴,“诶……不对,管家不懂画画,要是懂的话,当家的那些个画像肯定都由管家画。嗯,管家画的一定更漂亮,比画师还棒。”仿佛在憧憬自己话语中的画面,小丫头的脸色微微泛红。

    落雪在乔府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啊?陈祈有些好奇,他打听了府中许多仆人,却连说落雪一句坏话的都没有。不过,提及画像,陈祈灵光一现。

    “你的意思是,府里有不只一幅画像吗?”

    他这一问,小丫头反而糊涂了,“诶?陈公子没看到吗?当家的画像有很多,十六幅呢,各个院儿的屋里都挂着。”说完,小丫头又想起了什么,哎呀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陈公子住在东院。咱们府里就数东院挂的画像少,只有一幅。”

    “这样啊……”皱起眉,陈祈面露疑色,“为何偏偏只有东院挂一幅画像呢?”又为何乔十三偏偏死在了那里呢?

    摇了摇头,小丫头表示那些都是当家的和管家的主意,她们可不懂,若是陈祈有兴趣,可以到其他房间看看。

    正想和她多说几句,陈祈就听到清冷的女声传来,如此赶巧。

    “十七,拿到炭了吗?”

    “管家,拿到了!”被唤作十七的女孩子向陈祈施了礼,蹦蹦跳跳地跑向落雪。落雪接过炭瞧了瞧,也不知和乔十七说了什么,小丫头便乐得红着脸走开了。

    看来暂时是无法从乔十七口中获得更多信息了,陈祈这样想着,就迈开步子走向落雪。落雪正欲转身,却被陈祈叫住。

    “管家辛苦啊。”

    驻足,回首,落雪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淡淡说道:“陈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被抢白了的陈祈也不尴尬,他盯着炭瞧了瞧,打着哈哈:“这炭不错嘛。”

    “陈公子若是喜欢,回头我叫人给您的房间里换上便是。还有其他事么?”

    伸手拉住了已经迈开脚的落雪,陈祈收起了笑眯眯的表情,“管家,案发现场丢失的那幅画像,真的只是一幅画像吗?”

    虽然目前的线索不足以解开乔十三被杀之谜,但却让陈祈对这次事件多少有了些眉目。乔十三是乔少爷的仆人,伺候少爷多年,在少爷离奇失踪一年后被人杀死。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两件事有关系,可陈祈就是觉得二者之间千丝万缕。先前他一直绕着乔十三的伤口与行踪打转,忽略了那幅丢失的画,他原本以为凶手拿走画像是因为上面留下了能证明凶手身份的痕迹,可现在仔细推敲又感觉不对,尤其是在听乔十七讲了画像的事情之后。乔十三的尸体在房间中央,没有被挪动过的迹象,从方向上看她死前该是面对着画像,不经意间被人从背后抹了脖子,所以喷溅出的血液才会洒到墙面与画像上。如果凶手是在此时取下画像的,那就意味着纸上只有乔十三的血迹;如果凶手是在补了十几刀后取下画像的,纸上倒是很可能沾染着凶手的指印,那么,矛盾就出现了。倘若是不想留下痕迹,凶手就不会去触碰画像,因为只要不去接触,就不会留下指印,但若不是为了消除痕迹,凶手又为什么拿走画像呢?如此想来,理由只有一个,凶手本就是要取走画像的。可根据乔府的人说,那幅画像绝不是值钱的物件,不应该是有人图财,况且府里的画像有十几幅之多,为何偏偏丢失了这一幅?再联系乔十三死前的行为,她该是在看那幅画像,难道这也是巧合吗?丢失的画像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陈祈的心思百转千回,落雪却没工夫猜测他的想法。“画像就是画像,哪有什么真假。陈公子若是觉得研究画像对案子有帮助,我倒是可以陪着你去别的屋子里看看。”

    对于落雪的提议,陈祈本想着拒绝,可转而一想,又答应了。从落雪口中听到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陈祈很难估量,要是再费心去验证,不免耽误时间,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被落雪的暗示牵着鼻子走,失去对案情准确的判断。可正因如此,陈祈却觉得自己该好好会会这个乔府的管家,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于是,陈祈跟着落雪回了乔雅和住的院子,看着她换了炭,重新点了火,又打扫了屋子,这才去找画像。其间,乔伯过来,说是仆人们找遍了乔府,也没瞧见类似凶器的东西,所有刀具都干干净净,并且一把不缺。同样,画像、血衣也没有找到。

    “看来凶手很谨慎啊。”陈祈盯着眼前画中的女子,长叹口气。画像很普通,没有夹层,没有暗字,只有个身着素色衣裙的姑娘笑意吟吟,单手执扇。也对,若是这些画像也有问题,大概都会被拿走。但这已经是第十幅画像了,与他看到的第一幅几乎没有区别,除了衣服的花色不同,背景不同,手里拿着的东西不同。“管家,为何乔当家有这么多相似的画像呀?”

    “那是老爷还在世时请画师来画的,两个月内画了十六幅,都挂在府里。至于原因……主子的心事,我猜不得。”

    就没指望从落雪嘴里打听到有用的消息,陈祈找了个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些画像都差不多,就算平日里丢了一幅,也很难发现吧?”

    用食指扫过画轴检查是否有灰尘,又稍退一步端详画是否挂得周正,落雪这才回答:“怎么会呢?记住府里的东西是仆人必备的素质,哪间屋子里有哪些东西,都要清清楚楚。更何况,有画像的屋子是每天都要安排人打扫的,想记不住都难。”

    听了落雪的话,陈祈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对方摆明了是说给自己听的,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洗清了她身上的一个疑点,那就是她为何会在清晨出现在乔十三的死亡现场。很简单,她要去打扫那间挂着画像的屋子。至于为什么要她亲自打扫,陈祈想,依着落雪的聪明,总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忽然间,陈祈惊觉,与落雪交谈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那个姑娘总在不经意间设下陷阱,让对方深陷其中却还浑然不知。意识到这一点,陈祈反思,自己的调查是否中了落雪的圈套。

    “画像在南院、北院、西院都有,数量也差不多,为什么在东院仅仅挂置一幅呢?”

    “东院是客房。”

    “那就更加奇怪了。但凡懂点儿规矩的仆人,都该知道不能惊扰客人,乔十三又怎么会在大半夜的跑去作为客房的东院呢?除非她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她要去找那幅画,对吧?”

    面对陈祈的质问,落雪没有一丝惊慌,她从容转身,波澜不惊道:“陈公子的意思是,有人因为乔十三看了那幅画,就出手杀了她?”

    没有答复,但陈祈的态度显而易见。

    “天方夜谭。”

    就在此时,乔十七匆匆忙忙地走过来,“管家,当家的正找您呢,说是昨天穿的那件袄子找不到了。”

    伸手拢了拢小丫头那被风吹乱的头发,落雪淡然道:“不是交待洗了嘛。当家的衣服,哪件不是只穿一天就叫人清洗。罢了,我回去和她说。”转头向陈祈说了声失陪,落雪便走出了房间。乔十七正打算追出去,被陈祈一把拦住了。

    “管家走了,你总得留下来陪陪我吧。”

    乔十七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陈祈这么一说,脸蛋儿霎时就红了,有些不知所措。她并非有意怠慢客人,只是习惯着追随落雪罢了。

    “我……”

    “别害怕,我不是在责怪你。你叫乔十七,对吧?”

    乔十七点点头,一双眸子亮了亮。竟然有客人记得自己的名字……

    “十七呀,你来乔府多少年了?”陈祈拽过一把椅子,示意乔十七坐下,可小丫头瑟缩着后退表示不敢与客人同坐,他便抓了对方的手腕让其坐下。

    “五年了。”

    “五年,时间不短啊。你来的时候乔老爷已经……”

    “乔老爷是四年前去世的,我来的时候还健在呢。”小丫头有些奇怪,陈公子为何问起了从前的事儿?

    “哦。听说小姐出任家主后曾遣散了很多仆人,是怎么回事?”陈祈觉得,作为当时刚到府中一年的乔十七竟没有被遣退,一定与她的功夫有关。

    果然,小丫头害羞地低下头,“管家说了,乔家家大业大,新当家又刚坐上位子,恐怕会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所以就只留下了会拳脚功夫的仆人,其他的都给了钱打发走了。我以前跟着群人跑江湖卖艺,花拳绣腿还是懂的。”

    “你们这府里经常有贼人闯入吗?”

    “当家的刚掌管乔家时挺多,后来少了些,近一年就不曾遇到了。”回忆起那几年时不时地打斗,乔十七倒有些后怕。要不是落雪厉害,她们真不知该如何熬过那段日子。

    摸着下巴,陈祈的一双桃花眼盯着小丫头,脑子里却想着乔二小姐的话。那二小姐说,乔雅和与落雪在洗白自家生意,为此得罪了黑道上的人,而乔十七说,前几年有贼人擅闯,这两者倒是相互呼应,可却与乔少爷的失踪相矛盾。依着乔十七的说辞,那些人该是闯入乔府多次并且大打出手,想来都是露了面的,总不至于偷偷摸摸地掳走乔少爷。就算他们掳走了乔少爷,也该是送来震慑威胁的书信,以此警告或是胁迫乔雅和做事,怎么会带着人质销声匿迹了呢?

    见他出了神,乔十七不由得嗤笑一声,两个酒窝煞是可爱。“陈公子?”她晃了晃手,将陈祈拉回到现实之中。

    “十七,你可记得丢失的那幅画像是什么样子?”

    “记得呀。画上是当家的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团扇。哦,和这一幅特别像,就连衣裙都是相同的。”说着,她指了指一旁的画像。

    “就再没有些特别的地方?比如,文字之类的?”陈祈不相信丢失的真的只是一幅普通的画像。

    “没有。”小丫头摇摇脑袋。

    眉宇紧蹙,陈祈疑虑更甚。哪里错了呢?

    另一边,落雪刚迈进屋子,就瞧着自家小姐摆弄着棋子,明显的心不在焉。她走过去,盯着棋盘瞧了一会儿,拿出一颗黑子落下。“黑子赢了。”

    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篓,乔雅和脸色有些苍白,“我说过的,那件袄子不要洗。”

    无奈叹了口气,落雪苦笑道:“是早晨我过来取的,瞧着落了些灰,就拿去洗了。怎么,就为这个和我置气?”

    眼睛扫过落雪的脸,乔雅和单手撑着头,“不是和你置气,是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也越来越管不了你了。”

    心跳漏了一拍,落雪维持着表面的淡定。

    “我后悔了。”

    落雪屏息,心跳加快。

    “就算当初救下你,我也不该自以为是到将你捆在身边,企图用束缚来让你远离罪恶。况且,我又有什么资格说教你呢?落雪,你走吧,我会向陈公子交待的。有什么罪责,我一力承担……”

    “乔十三不是我杀的。”打断乔雅和的话,落雪突然不知该从何解释。小姐这是要赶她走吗?就因为这份莫须有的罪名?她明白乔雅和的心思,小姐觉得是自己将她推下了悬崖,害得她心生怨恨,回来报复。可事情不是这样的,无论发生什么,落雪都不会记恨乔雅和,永远不会。她的心意是此生都守护着小姐,只要是小姐的意愿,就算拼尽性命,她也会竭力完成。怀抱这份心意,她不卑微,不骄傲。

    其实,和落雪一样,乔雅和此刻也在备受煎熬。自从十年前在尸堆中将落雪捡了回来,她就将自己与这个孩子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她曾托人打听过,那些被杀的人都是山间拦路打劫的土匪,她也知道,杀死那群土匪的正是她捡回的这个孩子。但是,不管过去怎样,乔雅和都希望这个冷静得让人心疼的丫头能远离杀戮,成长为一个温暖的人。于是,她们同吃同住,一起嬉戏玩耍,一起学弹琴下棋、诗词歌赋。慢慢的,乔雅和发现,无论何种才能,落雪都远在她之上,这让她欣喜之余又多了份不安。落雪是手沾过血的人,若不压住了她的性子,难保她不会心生邪念。幸好,那个孩子事事都听她的。但现在……

    “从悬崖上摔下去,很疼吧?”尽管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将落雪推下悬崖,但乔雅和就是认定了这一点。

    “没有人从悬崖上掉下去。小姐,你醒醒吧!”按住她的肩膀,落雪低吼了出来。“你还在依靠那种香料入睡,是吗?你比我更懂香料,该知道那东西不是能经常碰得的。少爷是失踪了,但那不是你的错,你不该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洗白乔家的生意也没有错,咱们总不能让那么多人都像老鼠一样过着见不得天日的日子。所以,小姐,别再为难自己了。”

    从原本弯腰站着的姿势变为蹲在乔雅和身前,落雪仰着头,双手搭在她的腿上。乔雅和低下头看着她,神情严肃内心却稍许不安,难道真的是自己出了问题吗?

    “好,你说我将你推下悬崖是我长期使用香料造成的幻觉,那你告诉我,这半个月的时间,你去哪儿了?”

    听到乔雅和又问出这个问题,落雪直起身,抿着唇不回话。答案不是不能说,而是她不想说。

    看着落雪那隐忍又固执的模样,乔雅和狠了狠心,“算了,换个问题,乔十三到底是谁杀的?”尽管落雪否认了不止一次,乔雅和还是认为落雪的嫌疑最大,但她并非完全在责怪落雪,其实更多的是责怪自己。自从意识到是自己差点儿害死落雪后,她原本勉强压在心底的罪恶感就如洪水般喷涌而出,几乎将她淹没。乔雅和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对那个放在心尖上十年的人下毒手,不管缘由为何,她都无法原谅自己。落雪的武功远高于她,而她竟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落雪从悬崖上推下去,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直到最后一刻,落雪都相信她,顺从她,可她呢,她用那双曾经救人的手杀了落雪,并在之后将其忘得一干二净。这份过于沉重的罪恶感折磨着乔雅和,她恨落雪终是又沾染了杀戮,更恨是自己害了她。愈发浓烈的情绪撞击着乔雅和,她想让落雪离开乔家,从此视如陌路,却又拗不过落雪的性子,便只能狠狠心,想将她逼走。不然该怎么办?让落雪偿命?

    关于乔雅和的心思,落雪都懂,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小姐堕落下去。自从乔少爷失踪,乔雅和便陷入了无尽的自责里,就像溺水之人挣扎着沉浮,痛苦而无助。这次的事情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乔雅和彻底沉入了心中那份罪恶感的深渊,再也浮不上来。落雪知道,自己必须救她,但有些事也必须要她自己想清楚。

    “小姐,我会找出杀死乔十三的凶手,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没有人掉下悬崖,你也没有把别人推下去,那一切都是你过度使用香料造成的幻觉。小姐,别再迷惑自己了,现实比你心里的那个世界更美好。”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乔雅和都在放空,她恍惚瞧着落雪出了屋子,没再回来。幻觉,究竟哪个才是幻觉,又是谁在欺骗谁?慢慢摊开手,乔雅和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块儿红色的衣服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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