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临近的事物

也有温厚的本质

——《明示》顾城

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离明的。

周则安是艺术生的身份考进去的，其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以他这样全凭心意画画的人竟然也能考上国内这样一所顶级学府。

说实话，当时王钰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的背着他交了建校费。

太不科学了。

其实周则安也觉得不可思议。像是荒诞电影，又讽刺又好笑。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以及十八岁成年之后再自杀的理念，周则安的大一生活过得倒是顺风顺水。

周则安读书读得早，上大学的时候才十六岁。他也乐得挥霍光阴，反正都是倒着数的生活，倒也从来不亏待自己。

大二的时候十七岁，周则安早早的就开始准备毕设了。他爱极了画画，想着死之前好歹完成已经像样的作品，指不定死之后被后人吹成第二个梵高好像也不错。

大三的时候他上学期就把自己的毕设初稿交给了自己的导师，见多识广如Q大学美术学院院长也被周则安笔下的诡谲世界所震撼。

老教授想留下这个天才。

这个时候整个Q大美院的人都知道了周则安的自杀计划，轮着法儿的来劝说他。搞得周则安天天往经济学王钰的寝室躲。

周则安求死意志之坚定是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同时也格外的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会有这样危险的想法。

“说实话则安，其实我也不能理解。”王钰嘴里叼着奶茶吸管，一边翻着手里的专业课的书，一边冲着周则安吐槽。

“你理解什么啊，你就想回去继承你的家业。”

“那你还不是满脑子就想着画画。”

“那你还满脑子的漂亮妹妹。”

“你少给我贫，你啥时候才回你自己寝室啊！我已经委屈和你挤了寝室小床三天了！”王钰被他说中了心事，脸红得不得了。一言不合就要出手赶人。

周则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自杀，他就觉得这才是他人生的最后归宿，他想要在迎接死亡的时候有一种仪式感，而不是像是残花败柳。

大概是，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周则安懒得和他扯，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在手机上写着什么。

王钰气不过，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屏幕上大大的几个字刺痛了他的眼帘——“自杀计划”。

虽然王钰早就知道了，但是那种自己最好的朋友渐渐靠近死亡就不由得的沉重。

他正打算把手机还给周则安的时候眼尖的看见了最后一行字——

表白金融系离明。

“卧槽狗则安，你要表白这个家伙？”

周则安被王钰问得一愣：“这个人风评很差吗？”

王钰摇了摇头：“倒不是风评差，就是觉得你竟然会喜欢这样...这样类型的男生。就觉得你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周则安把手机抢过来，一个劲儿的笑，把手机里面偷偷保存下来的图片硬塞到王钰面前，一边嘚瑟还一边说：“给你看，啊，他长得真的特别好看啊，像是...”

王钰觉得这个男的笑得像是个痴汉。这一波波彩虹屁吹得简直让人五体投地。

“得了得了，一个系的能没见过吗？少搁我这儿炫耀。”

王钰把他的手推开，他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面的周则安，是春心萌动的模样。也是他王钰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

有点酸。

“王钰同学，有没有意向帮我偷拍鸭。”

“没有。”

“王同学，我这么一点小小的请求你都不愿意答应吗？”

周则安翻身就骑到了王钰身上，像是下一秒王钰说不答应就揍他一顿架势。

王钰也是怕了他，其实周则安不是一个病秧子，除了一心想着自杀之外倒还算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青年。

打人还是一把好手。

什么世道啊。

“答应答应，哪里敢不答应啊。”

后来周则安也懒得求他帮忙拍照了，随性直接跟着王钰天天去听金融系的课，跟个小跟屁虫似的。

王钰也是怕了他了。

后来好了，几乎整个学校都快知道了周则安喜欢离明的事情。都怪王钰这个大嘴巴子。

在学校路上走着都可以听到指指点点的声音。大多是祝福。

现在想想还是大学的时候天真纯洁对什么都接受得来。

离明当时接受自己表白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呢。

周则安不太记得了。

但是后来周则安真的和离明在一起的时候王钰其实劝阻过他，甚至不惜说和发小周则安绝交都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可是问到为什么的时候，王钰又不说话了。

周则安开始的时候只当他是开玩笑，可是王钰那样严肃的模样实在是不像是在开玩笑，甚至在周则安和离婚的时候王钰彻底和他断了联系。

十几二十年的发小，说断就断了。

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后来结婚没过几年就被离明送到了王钰的床上，现在怎么看都觉得阴差阳错，又像是上天注定。

或许是命吧，但是真的挺讽刺的。

你看，你的发小拼了命的阻止你误入歧途，但是你不听，然后让你看清事实的是竟然把你送到了你的发小的床上。

当时周则安都愣住了。

这么多年其实他们俩都没有怎么大变化，一眼就可以认出来，更别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其实之前都是憋着憋着，觉得忍忍就好了，李黎明只是创业期间过于极端了些，但是就在看到王钰的时候忍不住了。

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一开口就唰唰的全都掉下来了。

就像是突然就觉得委屈了。

一点也没有出息，像个小哭包似的，哇的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周则安还以为王钰会死命的嘲笑他，或者说冷嘲热讽他，但是王钰没有，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带着周则安回家，然后去洗澡，穿好衣服。

也没有问他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就看着他哭，哭够了就被他递水喝，那架势像是个事后不负责任的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