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捞东方的瓶子

里面有魔鬼在生气

——《分别的海》顾城

最后王钰还是没有能拦住周则安想回家的念头。周则安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书中人在临死之前拼了命的想要回家。

他下车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建筑只觉得陌生极了，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一样。他不记得这里是他的家。

“他们搬家了？”

“是。”王钰下了车，“你们结婚之后家里出了事。离明收购了你父亲的公司，伯父伯母离了婚，这里是伯母住宿的地方。”

母亲住的地方？

是二十来层的电梯房，也不知道会是这四四方方小格子里的哪一间。

“我以为会回去看奶奶。”

周则安在原地有几分不知所措。

“我和伯母说好了，我们走吧。”

其实周则安也不知道王钰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快要三十岁，在这之前的二十几年他从来不知道母亲这个角色究竟为什么而存在。

他硬着头皮和王钰一起上楼。

他不知道该这么应对这个陌生的角色。

更戏剧性的事情还是他的所谓弟弟的归家。

好巧不巧，不是别人。还是熟人。

林曳。

兜兜转转的，还是这么个小圈子。

“妈妈，有客人啊...”

林曳与周则安面面相觑。

“这是你哥哥。周则安。”

周则安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视了他这么久的母亲为什么想起来向林曳介绍自己。

两个男人对视着，什么话也没有讲出来。

“哥哥。”林曳笑了声，又重复了一声，“母亲，这位哥哥我是见过的啊。”

“够了。”王钰喝住他，“伯母，则安他.....”

“则安已经成年了。”女人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冷漠得吓人，仿佛这个人并不是他的儿子“我也不知道你回来看我是为了什么，按法律说我们母子现在应该并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周则安，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王钰其实还想说什么的，但是还是被周则安打了断。

周则安抓着王钰的手，还是摇了摇头：“我就是想回来看看您，也没别的什么意思。”

林曳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则安发呆，他们的确面容上又五分相似，只是周则安过于瘦了些，连这五分像也被冲淡了许多。

其实周则安记得林曳，但是毕竟是将近十年前的记忆了，他倒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成为他失败婚姻催化剂的男孩子竟然是他的弟弟。

亲生的弟弟。

说起来虽然周则安只比林曳大了不过五岁而已，但是因为母亲并不喜欢他的原因，周则安一直都不是养在母亲生身边的，一直跟着两地分居的父亲长大。

这也和周则安冷漠的性子养成有很大关系——这也是母亲更不喜欢他的原因。

你和你的父亲看起来一样冷漠。

他的母亲在他生日的时候这么说。

“则安，我之前说过了，你既然走哪条路就要走得漂亮。”女人顿了顿，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我其实不想看到你。”

“我就是想回来看看没有的意思。”

“看过了就回去吧。”女人起身，身板挺得笔直，“离明搞垮了我们家，你爸爸不在意。但是我迟早是要报复回来的。”

“我知道了。”周则安起身。

要是这么算起来，他周则安似乎也没么家好回的了。他觉得比起自己林曳才是他们准备好了之后诞生的爱情结晶。

而周则安只是一个意外。

外头又开始吹风了，他们刚刚出门就被吹了个满怀。凛冽的风已经夹了些许雪花了，大概是真正的入了冬，准备过年了。

“咳咳咳——”

周则安出门就开始猛烈的咳嗽，南方猛然下降的温度格外的容易惹人生病。但是周则安明显不会是那种生娇体弱风一吹就倒下的类型。

“生病了？”

“没有，就是被风呛到了。”

能不能敷衍得走心一点啊喂。

王钰也懒得和他掰扯，看周则安关了门就准备往医院方向开。

“王钰，我不去医院。”

王钰没有理他。

周则安深深的呼出来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王钰，我不去医院。我真的就是刚刚走神，风吹猛了些才咳嗽的。。”

笑话，要是去医院了让王钰这个什么都瞎几把乱想又敏感的男人发现了什么还了得？

王钰还是不停车。周则安也是怕了他了，索性趁着还没上路直接解了安全带跳了车。

还在王钰还没开太快，否则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是否会顾忌一下。

“周则安！”

王钰叫得咬牙切齿，他猛地刹车，惯性使得他前倾之后又被安全带生生的勒回来。

周则安把他的车门关掉之后，逃似的溜走了。

他其实不知道回去的路，但是他就是想自己走走。

医院那种枯萎凝重的氛围实在是催化他病态想法的最佳场所，他一点也不想感受。

“找得到回去的路？”

王钰永远在妥协。

自从再见之后。

周则安其实也知道他在自责，但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可以。”

周则安继续面不改色的骗人。

“行吧。那我就回公司了。我非常抱歉我今天....”

王钰没有多说什么，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他一直都明白。

但是就是不信邪的。

周则安冲他挥了挥手：“快滚。”

说起来也好笑，王钰一走林曳就追了出来。

其实周则安觉得他一直都在，只是可能看着王钰在没有出来而已。

“哥哥。”他这么叫。但是周则安莫名的觉得有点讽刺。一家两个儿子全都是同性恋也不知道他那个骂他不要脸的母亲会怎么想。

分割两地养的两个儿子却异曲同工。

“你等我很久了？”周则安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风灌进他的衣领实在是叫他发颤。

“没有。”林曳摇头，但是看他脚下的烟头却出卖了他。

“你像是知道我不会直接回家一样。”周则安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讨厌林曳，反而觉得亲切。

“说明我这个情儿加弟弟可能比他们都更了解你吧。”林曳倒是毫不在意形象的坐在花坛边上，他拍了拍边上位置示意周则安也坐过来，“我听说过你。”

“谁？”这倒是周则安没有想到的，他丝毫不觉得这个家里还会有谁会想着他。

“母亲，离明，还有父亲都说过。啊，还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