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心要留在原处，原处已经走开

懂事的心哪，今晚就开始学走路。

——《铁铃》顾城

离明会对林曳说什么呢？

我家里有一个死鱼一样的结婚对象？

母亲会说什么呢？

你有你个哥哥，就是小时候你见过的那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那个，他很恶心，喜欢男人。

父亲会说什么呢？

你要强过你的哥哥，但是也不要学他。

奶奶....奶奶应该根本不会想要提起他才对。

“怎么，不相信？”林曳递了一支烟过去。

周则安迟疑了一会还是接了过来，虽然他并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

“其实哥哥我挺羡慕你的。”周则安听到林曳这么说。

但是他不明白林曳究竟在羡慕一些什么。但是他还是沉默着听着林曳说话。

他觉得林曳这样好性格的人应该有很多朋友来着，即便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不应该是来向自己这个便宜哥哥倾述。

“哥哥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些？”

林曳笑着问他，在寒风里抽着烟的林曳不复往日里看起来温柔的模样，怎么说的，他看起来像是个另一个人了。

“你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哈哈哈。”林曳干笑了两声，随即就收起来自己并无什么笑意的笑容，他端详着周则安的面庞，眼神里尽是艳羡。

“我其实记得你。”他说，“我见你的时候我才三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小的时候会记得。”

“你知道吗，我当时可羡慕你了，你什么都会，做什么都留有余力，像是什么都难不倒你一样。我当时就暗暗的想，我一定要超过你，然后再跑到你面前说‘哥哥，我是你的弟弟’。你说讽不讽刺，没想到是这样相认的。”

周则安想说什么的，但是被林曳打断了。

“嘘，让我说完好吗？”

周则安突然觉得他也好悲伤。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抽起来他最不喜欢的烟。烟雾婷婷袅袅的环绕住两个人，最后消散了去。

其实还在下雪。

但是不知道问什么周则安又觉得不冷了。

“我高中的时候你已经上大学了，那个时候我们都知道你要自杀的事情。其实我就想，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父亲其实给我讲他特别能够理解你，他说有羁绊的活着特别难受，要是没有爷爷奶奶，或许他也会去自杀。”

“我当时觉得你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只想着自己逃避责任。但是你知道吗，我看见我的第一个男朋友自杀之后我才能够理解你们。”

“哥哥，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我都留不下我喜欢的人，为什么离明不爱你你还要留下来呢？”

真是灵魂质问。

周则安想了想，却没有回答，又反问他：“那你呢，为什么会喜欢离明。”

“为什么会喜欢离明？”林曳重复着这一句话，他觉得这些问题有些矫情。但是又觉得可以细细商议。

实际上林曳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离明。

非要争论的话，大概是各取所需的可能倒是更多些。

“不那么喜欢吧。毕竟你知道的哥哥，就算生者再好也比不过死人。”

是啊。死亡是最好的滤镜，可以让生者忘记死者的一切过错只记得他的好。

离明永远比不过林曳已经去世的那个心上人。更何况离明暴虐易怒，林曳也该是受了不少苦。

“林曳，找个喜欢你的人吧，哪怕你不喜欢。”

周则安听见自己这么说。

话刚刚出口就后悔了，他实在没什么立场像个过来人似的教导林曳，毕竟他更像是个失败的例子。

他以为林曳会嗤笑。

但是林曳没有，他说：“我知道离明不会是个好的男朋友，但是他是个合格的合作伙伴，好的商业对手。”

“哥哥，你们离婚吧。及时止损。”

“你知道的，他不肯。”周则安苦笑。

“既然哥哥你有想法，我也就不用想顾忌你了。”林曳站起身，他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烟灰，周则安听见他说，“奶奶病重，爷爷的去世还有我的男朋友的去世都是离明干的好事。哥哥，我是回来回报离明的。”

周则安看着林曳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楼道尽头再看不见了。

他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反正是离明的事情，和他周则安又还有什么呢？

他慢慢悠悠的走了很久，实际上他真的如王钰所说的迷路了。

这个城市的夜晚开了灯像是另外一个城市，他戴着耳机漫无目的的走着，路灯把他拉得拥有了两米八的长腿。

他抬头就是万家灯火，但是没有一个为他周则安点着的。

“滴滴滴——”

后面的车一直冲他按着喇叭。

周则安转头看了一眼，但是不是熟悉的车牌。白色的车也不会是离明喜欢的。

车摇开了车窗，人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头：“周先生是我。”

凌壹。

离明的那个私人医生。

“好巧。”周则安这么说。

凌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在这么短短一个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变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需要我送您回家吗？”

“不用了，您就不怕离明在工作上针对您吗？”周则安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独处的时间老是被人打扰，其实周则安是有些烦躁的。

凌壹被他噎住了，分明没有什么交情的人却做着男朋友该做的事情，他开着车跟在周则安的身后。

不疾不徐。

虽然是听离明的话跟着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男人。但是凌壹不也不明白离明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杀人诛心的是他，现在回来偷偷看着的也是他，背后还有一个林曳的还是他。

非要形容的话，凌壹只觉得离明是个变态。

“离明，要不是我是你朋友，不是你下属，我要是王钰我一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凌壹这么说。

“离明，你还觉得周则安喜欢你吗？”

“他只是嘴硬。他离不开我。”离明这么回答。

莫名其妙的自信。

凌壹听了都觉得难以置信。

周则安慢慢悠悠的走在前面。他其实看见了后座的离明。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来离明在后面那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真叫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