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贪恋人间烟火

狂风骤雨退去之后，原本波涛汹涌的河面也随之平稳了下来。

幻化成人形的狐妖抱着一袭红衣的少女从河里爬了起来，他踏过河滩的淤泥，径直往前方的森林深处走去。

怀中人早已没了气息，关于这一点，他自是明白的，不过他并不想坦然接受这么一个冰冷的现实。

来到林间的空地上之后，青年施法除去了两人身上的水迹和脏污，接着继续施法将周围的花草藤蔓编织成了一张床榻，供少女躺在上面。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呢？”

坐在床边的青年仰着脸呆呆地望着雨后的虹光出神了许久，直到一片灰色羽毛随之清风从他的眼前飘过时，他这才回过神来。

“小狐狸，发生了什么事？”

收到小白狗传信而匆忙赶来的猫头鹰落地化身成为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婆婆，当她注意到青年身后的少女的尸体时，她瞬间明白了过来。

“小狐狸的主人……”

“正如您所看见的那样，她……”说话间，青年仰头看向了密林的上空，望着悬挂在上方的雨后的虹沉默了许久，而后重新将视线放到老婆婆的身上，开口回道：“她早前同河神做了一笔交易，交易的内容是河神以一味非常珍贵的药换取了她的妖丹，同时让她配合他上演了一处好戏。”

“……好戏？”

“是的。”青年点头道，“起初，村子里的人全都非常尊敬河神的，说是尊敬，不如说是恐惧于他吧。但是后来人们却逐渐失去了敬畏之心，就连河神祭也都是敷衍了事。村民不知，若不是有她默默地守护着大家，愠怒的河神早就荡平了整个村子。”

“……”

“这之间的平衡，直到老妇人的一场重疾而发生了改变。”青年继续说道，“为了让老妇人的余生不再感受到任何的苦痛，她答应了河神……将自己献祭于他。”

“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么！如今既守护了自己的孩子，又偿还了欠村民的债，不是很好吗？”

“是的，这是她的夙愿，但……”青年扭头看着少女，他抬手轻轻地划过对方那张娇俏的小脸，昔日的笑靥在他的脑海之中翻过了一遍又一遍，“您知道吗……就在前两个时辰，她……还活得好好的！如今……她既没了呼吸，也不会再微笑着说‘小狗狗们，开饭啦！’，更不会在夜深的时候，替我们把踢掉的毯子一一盖好。”

“……”老婆婆沉默。

“如您所说的，‘死亡’是她毕生的渴求。但是……”青年轻摇头道，“于我和大白而言，是希望自己毕生都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她死了，这一切也就失去了意义。”

“你……”老婆婆愕然。

“您大可放心，”青年轻摇头，接着勾了勾唇角苦涩一笑道，“我们不会轻易想不开的。”

“那也就是说，你……”老婆婆凝眉，猜测道，“想让她重新活过来？”

“是的。”青年点头道，“她所背负的罪恶，如今也算还清了。不！不对！正确说来，她本身就是一个受害者，上天……不该对她如此不公的。”

“……”

老婆婆沉默，她认同小狐狸的话，但不代表她会支持他接下来的愚蠢行动。为此，她开始思索着接下来要怎样劝说对方才好，以避免对方走上歧途。然而青年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直言道：“老婆婆不用费心想着怎么来劝我了。”

“小狐狸……”

“从知道了她同河神的交易后，我和大白就一直在寻找着能够复活她的办法。最终……”

青年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向了老婆婆，继续说道，“昔日，在老伴被残害之后，您找遍了各种方法，为的就是想要救活他，不是么？”

“……”

“后来，办法您是找到了，可惜因为缺少尸首的原因，最终仍没能将其复活！这样子的遗憾，您忍心让我也跟着经历一遍吗？”

“以秘术吸食人类的精元，渡于死去的人或妖，令其再度活过来，这本身就是一个禁忌。先不说被人世的降妖师，或者地府的使者发现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单是以秘术吸食人类的精元，对自身就有致命的伤害！”

“没关系，只要能救活她，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行。”

“……你这傻孩子！”看着青年那双无比坚定的眼神，老婆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真的将她救活了过来，你让她又该如何面对那些因她而死的无辜性命呢？”

“这一切的罪孽，我会独自背负。”青年看向了陷入永眠之中的少女的容颜，眼神之中藏着令人难以琢磨的怜惜之情，而后轻声说道，“在她苏醒的那一刻，我会抹去她所有的记忆，让她……从此可以像个寻常女孩那般，活得开心潇洒，不再背负任何的罪恶过活。我想……这才是她此生最为渴求的夙愿吧！”

“……”老婆婆短暂的愕然之余，轻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想必你早已想得通透，既已如此，那么……老婆子我也不再多说了。”

“……”

“老婆子我可以将秘术告诉于你，前提是你必须听从老婆子我的嘱咐。”

“……您说。”

“不要吸食那些作恶多端的人的精元，也不要吸食那些寻死之人的精元，更不要吸食那些痴男怨女的精元。”

“……我明白了。”青年略微沉默，而后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将秘术传授于你吧。”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婆婆如今也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青年能够将自己的话牢记于心了。而后，她将秘术传授给了青年，并再三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

之后，青年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老婆婆一边守护着少女的尸身，一边翘首以盼着青年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