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古老的契约

“为什么一而再进入这片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

李蔚离开后不久，公孙尚搀扶着受伤的未艾，边往外头走去边开口问道。话虽如此，然而他心中显然早已经有了答案。

“只、只是……为了采蘑菇而已。”

“未艾姑娘的谎言一眼便让人看穿了。”公孙尚莫名叹了口气，他回想起前些日子碰见对方时，对方正被一群妖邪之物纠缠，因为当时对方身上确实带着采挖竹笋的竹篮和铁锹，他便没有多想。然而结合今日的情况看来，对方显然是故意在隐瞒着什么，“今天纠缠未艾姑娘的邪灵和上一次一样，它们被统称为‘冥’，是由原本居住于这座山中的寻常生物死后所化。据我所知，‘冥’性情温顺，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袭击人类。如果说上一次未艾姑娘是不小心惊扰了它们，以至于被它们围困，那么这一次又该如何解释？”

“我……”

“未艾姑娘身为灵族血脉的后裔，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有关于‘冥’的事情。”

“……”经公孙尚这么一说，未艾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才好，诚如对方所说的，她确实知道有关于‘冥’的一切，自身一而再被‘冥’袭击，也是有原因的，不过她并不打算同对方解释，因而选择沉默。

“如果我的询问方式有冒昧的地方，还请未艾姑娘见谅，我没有恶意的。”见未艾沉默不语后，公孙尚赶紧为自己的言行道歉起来。

“没什么。”未艾低垂着脑袋，轻轻地晃了下，“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只是……”

“我理解了。”闻言，公孙尚淡淡地一笑，继而说道，“等哪天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没关系。”

之后，公孙尚搀扶着未艾回到村子，来到族长家。

族长是一位已近古稀之年的长者，同时也是未艾的爷爷。因为两人的观点有较大的分歧，时常一碰面便会发生争执。

“小艾，你受伤啦！”

“我没事，奶奶您放心。”

在公孙尚搀扶着未艾推开前院的门扉之时，注意到门口这边动静的正在打扫前院的未艾的奶奶赶紧放下手中的扫帚，急急忙忙地靠了过来。

公孙尚回想起上一次送未艾回来时，等候在门口的是未艾的爷爷，当时未艾和她爷爷一碰上面就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如今看着她奶奶这张无比关心未艾的神情，他莫名松了口气。兴许是因为觉着，即便未艾和家中的爷爷有所矛盾，好在还有一个如此在意自己的奶奶吧。

“一瘸一拐的，真的没问题吗？”老人家上前，从公孙尚的手中将未艾搀扶了过来，同时一脸感激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以示感谢，“上一次也是多亏了公孙公子呢！”

“只是刚好路过，举手之劳而已。”公孙尚如是道。

“又跑去做无谓的事情，自己几斤几两，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与此同时，大门口传来了未艾爷爷的冷嘲热讽声，未艾听后，气冲冲地便跑进了侧院的房间里头了。徒留公孙尚和未艾奶奶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公孙公子，下午就留在我们家吃个午饭吧，如何？”

“那个……”

“乡下人家，只有一些粗茶淡饭，还望你不要嫌弃。”

“哪里的话，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有嫌弃的道理。”

“那就好。”老人家微微一笑，而后看向大门口的未艾爷爷，吩咐道，“老家伙，麻烦你下米煮饭，顺便烧一些开水，抓只鸡宰了，我去菜园里摘些菜回来。”

“知道了。”未艾爷爷轻点头，而后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需要我帮些什么忙吗？”公孙尚一开始本打算在帮未艾处理完伤口后，便返回京中的，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认为还是让未艾独自待一会儿比较好。关于伤口的问题，他早就知晓即便没有自己的帮忙，未艾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轻松搞定的。想到这，他便觉着还是帮老人家打下手比较好。当然了，更重要的目的则是想从老人家的口中得知一些问题的答案而已。。

“那么，公孙公子不妨跟着老身一起去菜园摘些菜回来吧。”

“没问题。”

而后，在老人家的带领下，公孙尚来到了村子周边的菜园。

早已看穿对方心思的老人家一边动手摘青菜，一边张口轻声说道：“有什么问题想问的，便尽管问吧。”

“……！”闻言，公孙尚在短暂的沉默后，一边伸手将对方递过来的青菜放进菜篮子，一边开口问道：“未艾姑娘和她爷爷之间，是因为什么原因变得如此水火不容的呢？以及，未艾姑娘的父母呢？”

“公孙公子问的这两个问题，还真的就关联在一起的呢！”老人家直起腰身，她遥望着天边的眼神夹带着丝丝哀伤，轻叹口气后，她接着说道，“老头子是这个村子的族长，也是巫师，身为灵族血脉的后裔，他拥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和神灵沟通的能力。按理说，这种血脉是代代相传，且只传男不传女的，然而小艾他爹却不具备这种能力。就在老头子以为灵族血脉将断绝于他这一代时，小艾出生了，且继承了灵族血脉，然而……”

“……”

“小艾除了能够看见常人所难以发现的妖邪之物外，并没有其他的能力。”

“……”

“这座村子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有一个残忍的习俗！”

“……残忍的习俗？”

“是的，每隔五年，村民都需要向山主献祭一个人牲和十头猪、羊。”

“……！”经老人家这么一说，公孙尚好似明白了什么，而后他继而问道，“这个习俗源于什么原因？”

“传闻，最初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是些受尽世间疾苦的人，为了能够安生，他们同山主做了一笔交易，交易的内容是山主以神力保佑村子的繁荣昌盛等。作为代价，村民每隔五年需向山神大人献祭一次。后来，在山神大人的护佑之下，村子日渐繁荣了起来。而拥有灵族血脉的巫师，便是连接山神和普通村民的重要桥梁。”

“……”

“人皆有私心吧，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变成人牲，落入山主的血盆大口之中。然而……说到底，这也是村民和山主彼此之间心甘情愿的约定。”老人家神色落寞地低下了头，浑浊的泪水从她那布满褶皱的脸庞滑落，“小艾五岁那年，她爹……成为了人牲；十岁那年，最亲密无间的童伴……成为了人牲；十五岁那年，她娘亲……成为了人牲。而如今，她已经十八岁了，再过两年……”

“……”

“越是临近那个时间点，小艾和老头子的关系就会变得愈发紧张。”老人家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因为老头子主张按照当初的约定去履约，而小艾则一门心思想着打倒山主，废除这个血腥的约定。然而山主的力量何其强大，搞不好的话，甚至会给整个村庄带来血光之灾。”

“……”

“虽然老头子一直以来都在说小艾，让她不要白费力气瞎胡闹，事实上，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抱有一些期待的，然而……他却也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深感自责。”说到这，老人家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长长地吁了口气，待稍微整理好心中的感伤之后，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公孙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跟着老人家往小屋走去。

待两人回到小屋时，看到未艾的爷爷在前院的角落里杀鸡，提着菜篮子的老人家同身旁的公孙尚说道：

“剩下的交给老身来处理就行了，公孙公子现在不妨去看看小艾那孩子。”

“也好。”公孙尚轻点头，而后在目送老人家往踏入厨房后，这才抬脚往不久前未艾跑进去之后便反锁了房门的房间走去。

“……”站在房门口的公孙尚抬起了本想敲响房门的右手，结果却又缩了回来，好似在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他重新抬起手，轻叩门扉。

事实上，听了老人家说的那些话之后，公孙尚在捋清了心中的诸多疑问的同时，内心却也变得百味杂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