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在桃树下搬了个矮桌，配上几个小木头敦。吾先摆了菜，阳光透过花瓣斑驳，洒在菜上。

清炒春笋，清炒白菜，小葱拌白豆腐，还有一小碟子花生，就是吾先家能拿出来最高礼遇。

老太太也被扶了出来，说是晒点太阳，见到红粟，就握住他的手道:“这是哪家姑娘，可真漂亮。儿啊，你都不给我说说。对了，红粟呢，这要吃饭了，人怎么还没来？”

红粟美得雌雄难辨，被认错是常有的事，平时并不喜欢，可到了老太太这却没忍住笑了:“噗，伯母，我就是红粟。”

旁边的吾先也是憋着不笑，红粟在他那鼓鼓的腮帮子捏了捏:“要笑便笑，憋着做什么。”

吾先瞪了他一眼，以示被捏的不喜。随后又捂着肚子笑得拍桌。

他大笑起来只有失控喘气声，一抽一抽地倒像是哭，可那挤满了笑意的眉眼嘴角证明了他确实是开心。

一时间三人都被气氛所感染，笑了起来。

老太太先动了筷，红粟再夹菜，一边吃，一边夸赞，还忙着给另外两人夹菜。

吾先看着那筷子在桌间飞舞的某位，再看看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心想……谁才是这家主人，某位能消停会儿吗。

当然了，这不能怪红粟，吾先手艺是真的好，家常小菜做得十分清爽可口。

红粟觉着如果是吾先为他做菜，吃一辈子素，他也是愿意的。

吃了饭，将人送到巷子口，吾先停了脚步。

红粟凑到他耳旁，轻呼了一口气:“我走了，要想着我啊。”

身前人好像在微微发抖，他便忍不往舔了下吾先微红的耳根，还没待人反应过来，就撑着伞大摇大摆的走了。

到头来红粟还是没说出喜欢，他本来想得容易。

可真的到了吾先跟前，他就怕了。

自己是不惧世俗喜欢上了，可吾先呢？且不说两个人皆是男子，吾先喜不喜欢他还不得而知。

吾先回到家想着刚刚那一幕，脸涨得通红，两人都是男子，这样亲密实在不对，可他好像并不厌恶。

（十）

自红粟去找吾先又过去了月余，吾先忙着母亲的病，用扁担挑着两个木箱，水烟转了个遍地卖东西。

大家都知道他是哑的，家中老母又得了病，多数也愿意在他那里买东西。

只不过也不乏有些人欺负他哑，不问价格，丢下一两个铜板就拿上值几串铜板的货。

反正吾先是个不能说话的，能拿他们怎么着？

但被红粟遇着就不一样了，非得和人家打一架，争个你死我活不可。

“吾先，这些都是我抢来的，厉害吧。”红粟坐在城隍庙的台阶上笑的得意，家家户户都已经掌了门前的灯笼，映在水面，温暖了夜。

红粟手掌摊开在吾先眼前――两串铜板。

刚刚和那俩无赖打在一起，他可是下了狠劲，谁叫他们要欺负他的小货郎。

吾先看了一眼铜板，面无表情，也不吭声，只打开身旁木箱其中一格，拿出些瓶瓶罐罐。

看着那人还不嫌手酸举着两串铜板，他才拿了下来装进钱袋里。继而再扯过那人手臂，把上面伤口用酒洗了，洒上药粉，扯了些布条包好。

“吾先，你这是担心我伤口？”自然不会有人搭理他，红粟又嘻笑将头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相抵:“是也不是？”

回答他的是正在处理伤口某人忽然加重的力道，还有红红的耳根。

红粟立刻“啊啊~痛…轻点”的叫出来，却在低头时敏锐地捕捉到某人眼里一瞬闪过的狡黠，还有其微弯的嘴角。

其实……也不是那么痛嘛。

吾先替他包扎好了，起身挑起货担就要走，红粟立马拦在他面前:“吾先，对不起啊，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一个月来，你心里必定是堵着气着的。当然了，你若是早就气消了，就当我没说。我当真想与你…做好友，我也想对你好，你……”话还未说完……下一秒就被人紧紧抱住。

卖东西的木箱子落在地上……红粟看着怀里的自家小货郎，一把鼻涕一把泪，鼻子红红的，小声啜泣，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回抱住对方。

只好刻意往后弯了弯腰，不要离他太近。

一时间，红粟倒像是被吾先强抱着，可天知道这个看似被强抱的家伙多想把眼前人抱在怀里，狠狠的抱着。

咬了咬牙，红粟还是鼓足了勇气，将左手放在对方的腰际，右手轻轻地在其后脑勺摩擦以示安慰。

耳朵热得发烫，好似要烧起来。

他红粟一个风月场打混的，怎么遇上喜欢的人，就纯情得这个样子，丢人啊。

小货郎却只是哭，哭够了，就用红粟的衣服擦。

红粟也不嫌脏:“怎么了？哭得真傻，像个孩子。”

吾先不说话只盯着他，摸了摸他手上刚的包扎好的伤，垂下眸子。

这下红粟也明白了，他的小货郎啊，这是内疚自责了。

“没事，一点也不痛，只不过你给吹吹一定会好得更快，来，吹吹~。”

吾先看着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某位想，刚刚自己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觉着内疚，才会……心跳加速。

水烟城晚上的风从水面吹来，扬起红粟未束的黑发，昏黄的灯光摇曳，在他眼中闪动，美丽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