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日子长了，梨花巷的百姓也都知道城隍庙的尚青小道士养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成天跟在他身后。

还有个癖好，喜欢吃糖葫芦。

这天他抄了许久的道法，也不见那只兔子来，莫名有些心慌。

他把宣纸捆成一扎，收了笔，打算去外头寻寻，一出门就遇上满身酒气的师父。

师父是个假道士，喜欢喝酒。被撞了也不恼。拍了拍小尚青的头:“这么急是做什么？”

“兔子没了，我打算出去寻寻。”尚青有些着急地扒了扒师父的手，没弄动。

师父低头在尚青脚边一看:“咦？那小家伙还真是没了。”师父理了理身上的道袍，嘴里嘟囔了几句:“他可是土地神咧，春夏交接，水烟城阴雨连绵，阴气和湿气滋生出了不少邪崇，他估计在应付呢。”

尚青点点头:“那我去找找他。”

师父看着跑得飞快的尚青？！我这意思是他正忙，你瞎凑啥子热闹嘛。难道不明显？

（六）

尚青一直以为，小兔子最多是个带仙气的妖。

尽管它天天强调自己是土地神。尚青却没信过。

去土地庙的半路上，下起了雨。尚青抱着头一路小跑，来不及看前路，撞上了人。

入鼻的是股道不明的香味，浅淡得很，多吸几口又觉得人都要醉了过去。

“对不起。”尚青低头道歉。

“你身上有寻白的味道呢，你认识他？”清洌又媚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尚青这才抬头看来人:“阁下是……？”

自带清冷气质的红粟花神站在雨里，撑了一把竹骨素伞。暗红色的长发用一把梳子半绾在身后，眼角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粟花，带着印在皮相里的媚。那雌雄难辩的面容让尚青一时看呆了去。

“在下颜红，是来寻我弟弟寻白的。”仅是一笑就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你也是神仙吗？”尚青忍不住问他。

颜红将他扯近:“我是仙又不是仙。”本来堪堪只能站下一人的油伞变大了一圈，将尚青头上不息的雨水遮住:“别淋太多雨了，这雨里带着阴气，淋多了，会折寿的。”

“嗯。”

“我去土地庙，就劳小公子为我带路一番吧。”

“嗯。”

“你怎么这般乖？”

“嗯。”

“不怕我是坏人？”

“你应该是好人。”

“多说说，我还挺喜欢听这类话的。”

“……”

两人就样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向土地庙行去。

（七）

水烟城的百姓热爱这方土地，不像别处在桥边或是树下建个小庙，偶有人路过烧几柱香。他们将土地庙修在半山腰的城眼，大小与普通寺庙别无二致。红砖绿瓦，处处精致。入口小径周遭，栽满高而笔直的槐花树。青绿的叶中含开出一簇簇串在一起中间带点黄青色的白玉珠，花上雨水如露，清雅香味染了一路。

颜红打量了一圈这里的环境，寻思着寻白在这里应该是过得很不错。

风雨稍息，尚青跟着颜红进了庙内，就看见一只半人半兔的少年正在往水烟城的地脉上注入灵气。

耳朵动了动，听到动静。寻白睁开眼，在看到颜红的瞬间亮了起来。

他立马跑了过去，抱住尚青旁边一袭红衣傲立着的人儿:“颜红哥哥！你来了看我了？”

颜红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嗯，水烟城还待得惯吗？”

“嗯嗯，习惯的。有个婆婆做的糖葫芦可好吃了！桃花姐姐还经常送我酒，小雀儿也总会给我说好多城里的故事！”少年眉目飞扬，小鹿般的眼中是掩不住的兴奋，还有对眼前人的崇敬。

颜红偶尔应他两句，摸摸他的头。

尚青一时间有些别扭，明明是天天跟在他身后的小兔子，小粉团团娃。怎么几天不见就变成个明眸澄亮的少年。大了那么多不说，见了面也不叫他，只跟别人交谈甚欢。

寻白看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幅面瘫模样维持许久了。

寻白拉起他的手，软声道:“小尚青你怎么也来了？嘻嘻。”

“路过。”

“哦。”

小兔子表示委屈。

红粟花神莞尔一笑，用伞柄轻敲尚青的头顶:“别信他，他啊是担心你，专程来看你的。”

“真的吗？”

小兔子又来了精神，“颜红哥哥，我和你说的我看上的土地婆就是他呢！”

这话听颜红一愣，旋即大笑:“哈哈哈，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你好歹也是做个百来年散仙，怎么好意思讲。”

“我做那几百年做散仙，不还是在你的红粟花殿过的。除了天天看书，就是学仙法，这方面根本没半点经验。何况……凡间有句说得好，媳妇要从小养起！”

尚青听得双颊绯红，恨不能捂住这兔子的嘴。

谁是谁的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