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沈书自从上元节碰上了吾先，对于等人这件事更是不敢懈怠了。每日都要在门外坐足了三个时辰，然后再开始干农活，教阿木识字，有时候也会做些小物件出去卖。

而且，他也更喜欢同阿木谈论风祁远了。

以前他坐在门前，阿木问他:“风祁远大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总是顾左右而言其它。

而现在阿木问起他来。他只是将躲雨的油伞向阿木移了移，坐在檐下轻声慢语的与他道:“他啊，是个很凶的人。”

彼时，沈书才六岁，是当朝丞相沈运朝的庶女――沈姝。主母易妒阴险，他的母亲怕他幼年遭到主母的杀害，让他从小便在人前装作女孩子。回到别院里，又十分严苛的不许他露出半点女气，教他读书写字，告诉他男儿要志向远大。

遇上风祁远那天，他在桃园里玩闹，见树上的桃花开得极好，折了一枝别在耳边。

结果头顶上传来一声嗤笑，锦衣玉带的小公子躺在重重桃花枝影间，开口便是:“丑八怪，谁许你折我树上的花了。”

沈书不知道他是谁，气道:“这是我家的树，自然可以折。”

小公子从树上跳下来，抢走他耳边的那枝花，凶狠狠地盯着他:“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沈家的桃花，自然也是我的桃花。”

“小王爷说的对，我沈家的桃花，自然也是王爷的。”小公子刚说罢，沈书的长姐沈妍便走到了这处，附和道。

小王爷立马沉了脸色:“你怎么来了？”

沈妍比沈书也不过大了三岁，却为人圆润:“听父亲说小王爷来了此处，准备了些糕点给您送来。”

“糕点留下，你走吧。”小王爷不客气道。

沈妍心里有气，又不敢失了沈家体统，便恭敬地向小王爷请辞。

看到沈书还傻站在便冲他撒气，笑盈盈的去牵沈书的手，实则是在掐他:“好妹妹，你还不与姐姐一道走？”

沈书痛极了被她扯着往前走，本以为又要遭得一顿打，结果却被叫住。

“本王让你走，又不是叫她，把人给我留下。”

沈妍气鼓鼓地放开他:“等会小王爷欺负你可比我厉害多了，你留在这讨打吧。”

他此前没见过小王爷，听到这段话，紧张得腿肚子都在发抖。哪知等沈妍出了桃林，小王爷就把那枝刚抢走的桃花又别在他的耳后。

“算了，本王大方，就当是送你了。至少你比刚刚那个丑八怪好看些。”说着就要去拉他的手，看到他往后躲，不悦地皱起眉头:“本王又不是瞎子，刚刚她掐你的手臂掐得那么凶，伸出手来。”见沈书还要躲，更加不耐烦：“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沈书这才颤巍巍地把手伸出去。小王爷撩开他的袖子，看到他手臂上的青紫眉头皱得更深。从衣襟里拿出一瓶伤药，一边给他涂一边道:“我叫风祁远，齐南王风祁远，你可记住了？”

见沈书点头，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沈姝。”

“母亲说等我长大了，必然要娶沈家的人。刚刚那个太丑了，你虽然也不怎么好看，但比她强点。以后我会来娶你的，别忘了我的名字。”

“嗯。”

那是无论回想起几次都十分可笑的初见，懵懵懂懂的，沈书便把自己的一生交待给了桃树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