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红粟明明是个风尘之地出来的人，给人的感觉却单纯干净。沈书自那次就喜欢时不时去找他，送他些伤药，或是好吃的东西。

日子这样过去，风祁远暗地里操练的军队日渐成型，沈书在朝中也替他收拢了不少人心。

几年的处心积虑，众人商定了发兵的日子，等着那日一举夺下皇位。

日期将近，风祁远开始遣散府上的男宠，每人都给上大笔银钱，算做补偿。

红粟却被留了下来。

沈书不明白风祁远要做什么，只是愈发心疼红粟，尽力对他好些。

直到有日风祁远在一个宴席上喝醉了酒，和婢女闹着要来他的别院。

小丫头吓坏了，拼了劲把人给扶到沈书这儿，慌慌张张地行礼，一溜烟地跑了。

沈书看着床上醉得一摊的人，无奈地叫人端了一盆热水给风祁远擦脸。

风祁远迷糊得厉害，睁开眼见到沈书，只道又在做梦，轻轻地唤了句:“沈书？”

沈书回他:“王爷。”

话音未落便被人一把揽进怀里。

风祁远摸着他的发，手指摩挲着他的后颈:“沈书，那夜是本王不好，是本王错了，你不要再讨厌本王了，可好？”

见人没作声，又道:“你总说喜欢本王，其实本王知道，你一定讨厌本王讨厌得厉害。你对红粟都能那样好，怎么就对本王冷冰冰的。”

说起话来半点不像喝醉了的人，可沈书知道，他醉了。平日里的风祁远哪有这般坦率。

明知道这人恶劣得很，可沈书听着这些话，还是湿了眼眶。

风祁远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将沈书拉开了些距离。

见到沈书哭了，忙不迭地为他擦泪，温柔地去吻他的眉眼。

本来以为是一场梦，结果次日醒来，看到身边睡着的人。

风祁远差点没掉床底下。

沈书被他吵醒，在睡梦中不悦地皱眉。在他看来也十分可爱。

他咳了咳:“昨夜，本王没说什么吧。”

沈书觉得好笑:“王爷说我讨厌你讨厌得厉害，说让我对你好些。”

“嗯，对我好些。”

沈书想了想，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王爷，你喜欢沈书吗？”

风祁远穿好衣服:“怎么这么问？”

沈书垂眸:“若你喜欢我，便把男宠都散了吧。”

好在风祁远没反驳他，只道:“会的。”

只是他没想到，红粟会惹怒风祁远。

他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红粟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躺在地上。

沈书当着众人的面给了风祁远一耳光，而风祁远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把红粟丢去乱葬岗。又叫下人把他关进屋子。

沈书在屋子如坐针毡，见风祁远进来，便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眼睛红得不像话:“你怎么能那么对他？！”

风祁远，抓住他的手:“他出言不逊在先。”

沈书冲他吼道:“那我出言不逊，王爷怎么不把我给杀了？！他自进府身上的伤就没少过！他明明是那样好的人！你为什么这么对他！”

风祁远制住他的动作:“沈书，你冷静点。他不是你！本王也从来不是个善人！更何况，本王留了他一命，是死是活，不过看他自己。”

“那我求你，求你放我出去，去见见他。”

那是沈书头一遭去乱葬岗找人，好在他在外围便看到了在缓缓爬行的红粟――身上全是半干的血渍，触目惊心。

走近了，才发现人已经昏过去了，但仍小声嘟囔着:“我要回水烟城。”

沈书眼泪一瞬便流了下来。

他租了间客栈，又找了大夫。

住了大半个月，红粟才转醒。两条腿的骨头都被打断了，这辈子都走不了。

沈书愧疚，便花上好多时间去照顾他。

直到红粟和他说:“王妃，奴想回水烟，想去看一眼我喜欢的人。”

沈书问他:“他叫什么？”

“吾先，他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还会做饭。”那是沈书第一次见他脸上有这般生动的表情。

沈书说好，还打算派人将他送去水烟城，可最终却没送成。

造反一事提前败露。

风祁远带着军队拼死一博，最终还是败落，被一支死士护卫着从突围中逃出，沈书忙着逃亡，只来得及叫人为红粟送了些银两。

风祁远与沈书向东南方向一路逃。这样心惊胆战了月余，风祁远心疼沈书与他这一道风餐露宿。

两人在山洞里拥抱着取暖时，风祁远低声道:“沈书，其实本王在水烟时，暗地里派人去买了一幢宅子，在那里的钱庄里，存了些钱。”

“王爷说这些干什么！”沈书要推开他，而风祁远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你先去那里等本王好不好？那里没有一样东西与本王有关，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你听话，再让本王抱抱。”风祁远抱着他，声音发颤:“沈书，本王从未待你好过，你就当给我一次机会。”

沈书知晓自己一介文官，这一路全靠风祁远护着，只是个累赘。但真的要离开这人，又担心得难受。

沉思良久，他才点头:“那沈书便在水烟城等着王爷。”

风祁远让画颜师一路上改变沈书的样貌，又暗中派人护送，才将人安全地送去了水烟。

画颜师带他去了住宅，便向他请辞。并告诉他，风祁远若是活着，会派人寄他的亲笔书信到水烟的驿站，让他等着王爷。

再后来，他便遇到了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