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河萍水乱姻缘
小说: 缥缈云间浪 作者:一口草根子 字数:3127 更新时间:2019-09-22 12:12:20
连着数日在家钻研厨艺,云初尘发明了几道新菜色,没取名,棠叶问起来,统统答清心煲,言下之意即是入口则心无杂念。这个说辞倒有那么几分可信,云初尘吃起来面不改色,瞧着甚为从容。若不是兰柒还躲在花丛里不敢出来,棠叶差点就想以身试法,尝上一尝。早先云初尘听过的菜名皆是十分花哨,什么闭月羞花羹、金屋藏娇一品酥、郭头红杏糕、郎情妾意露……听来便像是读过些淫词艳曲的公子哥有意卖弄之辞。
本来云初尘自己吃着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微微感受到厨艺的日益精进。不想有一日,邻家的二宝拉着他姐姐丁香来串门,正赶上他将饭菜端上来。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丁香就羞得把头埋在了衫里,娇嗔地要拉二宝走。
二宝却不听,嚷着:“阿姊平日里总往这家看,好容易进来了,却急着要走,岂不是自相矛盾嘛!”
丁香听了这话,丢下一句“你要留便自个儿留着吧”,捂着脸跑了。
云初尘没打算邀请他吃饭,可二宝却趴到桌边,细着声音喊他“哥哥”,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云初尘定定地看着他,恍惚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另一个人,他摸了摸二宝的头,问:“你真想吃?”
二宝连连点头,问:“哥哥,可以吗?”
云初尘沉默了片刻,问:“你身体可好?”
二宝拍拍胸脯,颇为自信:“我打小就没生过病!”
于是云初尘将菜推到二宝跟前,说:“吃吧。”
后来二宝神情恍惚,回去的路上不慎摔了一跤,是云初尘将他抱回去的,丁香一见他便躲进了屋里,二宝他娘从他手里接过二宝,留着云初尘不让走。
云初尘以为她要问二宝的事,谁知那大娘张口就问他是否婚配。云初尘正欲答“否”,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满堂的红缎子、摇曳的红烛火,还有大红盖头下那双含笑的眼来。于是他答:“已有良人。”这时,他听见不远处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似乎是有人不慎摔了杯盏。
他离开的时候,大娘在他身后叹了口气。那大娘说:“可惜了咯,没见过这么俊的小伙子。”
听说二宝病了一场,云初尘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要去集市上淘些菜谱来。
那卖书的小贩颇有些见识,云初尘在挑书的时候,他正跟旁边那卖刀人闲扯。
卖书人说:“现在卖刀都没出路咯,老兄,我劝你趁早转行。”
卖刀人近来生意惨淡,却也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话,当下便面色不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两年前啊,那天皋派都给人灭了!天皋你知道吧?鼎鼎有名的修仙大派啊!要说那天皋弟子,哪一个不是剑术了得?结果呢,还不是被人家不费一刀一枪就给灭了?”
“谁灭的?”卖刀人显然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那谁……华衡阁的少阁主!好像是姓……姓云!”
“你说这么多,跟我卖刀有什么关系?”
“你懂什么!现在兴炼蛊,据说那少阁主就是用蛊连灭了两大门派,从前不知名的华衡阁一下子名声大振。”
云初尘挑好了书,付了钱。
那小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其腰间所佩之剑不似凡品,说:“公子一表人才,想来也是修仙之人,何不选几本炼蛊秘籍?”
云初尘没有应他,径自走到那卖刀人的摊前,问:“可有快刀?”
卖刀人问:“用来做甚?”
云初尘答:“砍柴切菜。”
卖书贩子:“……”
卖刀人便挑出两把刀给他,云初尘道了谢付了钱,便提着刀走了。
回去之后,云初尘在院子里劈柴,兰柒突然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初尘哥哥你快去看看疏玉!他怕是不行了!”
闻言,云初尘立刻赶到了北望河西畔,见棠叶正抬着一片芭蕉叶子,在河里打水。
兰柒绕着那棵垂死的树飞来飞去,说:“连着几日没下雨,疏玉哥哥都快枯死了!”
云初尘凝视着高大却无生气的团花树,道:“灵根已死,他早已耗尽了灵力,能撑到此时已是不易。”
棠叶的芭蕉叶都掉在了水面上,她问:“不可救了么?”
云初尘不说话,只从袖中取出一株祝余,持着缥缈剑划开露在地面上的一截树根,手指在剑上一抹,念了个诀,那祝余便同着指上的血珠燃成了灰烬,掉落在划开的树根上,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此法不能救他命,能撑多久,全凭命数了。”
“多谢初尘哥哥!”
谁信命数呢?路都是自己选的,个中滋味也得自己尝,疏玉是这样,云初尘也是这样,都不信命,都受劫难。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云初尘跟着江暮昭逃到阳蒲,当时他们住在一家客栈里,似乎抛开了一切束手束脚的东西,眼里再不用容下别人。
云初尘躺在榻上,江暮昭挨在他身侧,突然侧着身子搂住他,一双黑亮的眼睛闪着希冀的光,他说:“小哥哥,你喊我一声江郎可好?”
云初尘睨他一眼,不搭理他。
江暮昭哪肯罢休,支起手臂将他圈起来,脸上带着邪笑,说:“知道你害羞~你江哥哥我呢,不喜欢强人所难。我替你叫!”
他说着就凑到了云初尘耳边,叫得十分欢快:“江郎~江哥哥~我的宝贝儿心肝~郎君~夫君……”
“江浪。”
江浪是江暮昭的一个诨号,江暮昭当年登徒浪子的名号响当当的,人见了他都问一声:“江浪,哪浪去?”
江暮昭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将云初尘的一缕墨发别到耳后,道:“唷,这就喊了,再喊一声。”
“江浪。”云初尘果然又喊了一声。
这一声无比清晰,江暮昭眸光一闪,俯身便吻了下去。
“浪就浪,我只当是在喊江郎了。”
“没脸没皮。”
“小哥哥可冤枉人家了,你说人家的脸好不好看?”
“……”
江暮昭和云初尘在店里吃饭的时候,听那旁边桌子的客人讲起一桩事。
“你听说了没?今儿早上有人在河边发现一具尸体!”
“是谁死了?”
“不知道啊。被人发现的时候,倒吊在树上,整个头泡在水里,都泡烂了!身上还光溜溜的,据说连命根都被人割掉了!”
“造孽啊。”
“可不是么!我估计啊,就是这人调戏了谁老婆,被人给报复了。”
“虽说是自作孽,但是凶手也忒狠了点。”
“唉,我现在腿都还在抖呢!”
“哈哈,你怕什么,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这话可不能瞎说啊……”
江暮昭放了筷子,撑着下巴看云初尘,云初尘夹起一片笋,正欲往嘴里送,江暮昭就在挨得他极近的地方咬上了他的筷子。
心满意足地吃到了云初尘夹的菜,江暮昭舔了舔嘴唇,道:“谁要敢调戏我家小哥哥,我可就不只是切掉他那玩意儿了。”
云初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江暮昭似乎想到了什么,咂着嘴,摸着下巴道:“我倒忘了,小哥哥体力惊人,没谁敢惹。”
云初尘道:“彼此彼此。”
江暮昭脸上的笑容立刻明艳了起来,眼里尽是魅惑之色,道:“得了小哥哥的肯定,奴家甚是欢喜,今晚必定再接再厉。”
云初尘扑哧一声,忍俊不禁,嘴上却道:“不知羞。”
江暮昭“哼”了一声:“小哥哥可不就是欢喜人家这不知羞的样子么,口上说着不知羞,脸上笑得跟蜜似的。”
“走吧。”云初尘道。
“嗯。”江暮昭提了剑。
扯皮归扯皮,出了事还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北望河畔已围了一圈人,江暮昭远远地就看见了一棵树,那树枝叶茂盛且极为高大,少说也有四五丈高。
走到人群前面,这才看见传说中那浪荡子的尸体,果然面部已经被水泡烂了,官兵给他盖了白布,一名仵作正在验尸。
江暮昭不能靠近,只能远远地瞅两眼。
过了许久,只隐约听仵作说:“此人是溺水而亡。”
云初尘指着那棵高大的树,示意江暮昭:“看。”
江暮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一根树杈上看到了一条很粗的藤蔓,他猛然想起些什么,再看那覆着尸体的白布下面,也露出一截藤来。
他指着树问:“这个人是被吊在了那棵树上?”
旁边的人回答他:“是啊,可真惨啊。”
江暮昭道:“这就奇怪了。”那树杈如此之高,且树干光滑,寻常人是难以爬上去的,但是刚才验尸的时候,看他只有上半身泡烂了,下半身皮肤还完好,身上也没别的伤口,看来是头埋在水里活活憋死的没错了。究竟是什么人能有如此身手?这个人又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云初尘说:“能将人吊在这棵树上,凶手可能功夫极佳,也可能是非人之物。”
江暮昭叹了口气,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跑哪去都能见着几个妖物。”
他又拍了拍那树的树干,啧啧赞叹:“树真是好树,还开了花呢!难怪刚才没被那尸臭味恶心到。”
“话说回来,当年爬树也是我的绝活之一呢。”
云初尘闻言一笑。
“喂,我知道你笑什么,那回是个失误!你赶紧忘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