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河萍水乱姻缘3
小说: 缥缈云间浪 作者:一口草根子 字数:3797 更新时间:2019-09-22 12:12:20
靠近北望河,凉风吹来,夹卷着淡淡的香味。
二人行至树下,嗅到的香味更浓烈。那树上吊着一簇簇的黄色小绒球,江暮昭见那小花煞是可爱,三两下蹿到树上,摘了一朵,捏在指间转了转,别在了发间,冲着下面喊了声:“云哥哥,好看嘛?”
云初尘淡漠道:“把花给我。”
江暮昭眼珠一转,笑吟吟道:“想要啊?我不给你能如何?”
“想要就来抢啊。”
江暮昭靠在树杈上,满脸的挑衅之色。他赌云初尘不会上来,而且肯定冷冰冰地盯着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喜欢看他冷淡如冰的样子。
他打算再煽风点火地添上两句逗逗他,哪知身侧滑过一阵风,他扭头一看,云初尘正拈着一朵小绒球,他随即将乱发往耳后一别,笑道:“原来哥哥喜欢用强的。”
云初尘将花放在鼻间嗅了嗅,神色微凝。
江暮昭道:“这气味是不是同花玉馆里的一般?”
“我看那元小郎君面容姣好,身子又弱,听闻曾受冯仵欺侮,双亲又皆被逼死,心内的仇怨必是极大的……”
江暮昭心道:“可他身子极弱,怎会有本事杀人?”不过他很快便有了解释,对着云初尘道:“会不会是元小郎君的相好为他报的仇?哪家的姑娘……”
“是男子。”云初尘看了江暮昭一眼。
江暮昭觉得好笑:“哥哥怎么知道那小郎君是断袖呢?”
“曲子。”
江暮昭突然想起来,元琛玉在弹那首曲子以前说了这么一句话——二位公子的感情真好,让人好生羡慕。
他说的是羡慕!
江暮昭瞬间了然,有了猜测,照此看来,花玉馆里的气味是凶手身上留下的,他们吃饭的时候,凶手便藏在屋里!
江暮昭正要问云初尘何时再访花玉馆,突然就被人捂了嘴,云初尘将他压在树干上,示意他噤声。江暮昭这才听到极细弱的声音,是两个女子。
二人敛了气息,凝神细听她们的对话。
“那坏蛋死就死呗,却将疏玉哥哥害成这样。”
“侧根死了好几条,叶子也掉了好多……”
“呜呜……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养不好他了,他就……他就没了……”
“柒,别哭。”
“你告诉我,会不会?”
“……”
江暮昭侧着脸往下看,怎么也找不着那两姑娘的影子,再看云初尘,看得倒是极专注。他顺着云初尘的目光去寻找,发现两只“小蝴蝶”在树根附近飞来飞去,心道原来竟是两只小妖。
这种小妖怪,江暮昭是不放在眼里的,当下便放松了,感觉到身子与云初尘贴得极紧且方才一直屏气凝神的,此时心跳得极快。云初尘的手还捂着他的嘴,幽幽冷香钻入鼻间,江暮昭禁不住起了坏心思,恶意地在他手心舐了一下,明显感觉到云初尘身子一僵。江暮昭趁机抓住他手臂,另一只手伸到他脑后往下一按,他的唇便撞上来。
云初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没料到这登徒子竟会在办正事的时候来这么一出。
而江暮昭只是含着他双唇,轻柔地吮着,眼里尽是风情。
一吻之后,云初尘唇瓣嫣红,江暮昭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眸光一转,脸上挂了笑容,道:“看够了吗?”
两只小妖怪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粉一黄,蝴蝶似的翅膀扑闪扑闪的,周身晕着一圈萤火般的光,可以说是十分玲珑可爱了。
那黄的小妖怪说:“呔!哪来的野男人,躲在此处做苟且之事!”
江暮昭笑道:“你都说是苟且之事了,不躲在这儿做,难道到你面前脱光了做?”说着还看了一眼云初尘,云初尘别过了眼,似乎不愿理会他。
那小妖怪气得脸都白了:“你!无耻!下流!”
“嘿哟,哪比得上您啊,怎么?好看么?”
那小妖怪大概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似乎想冲上去将他揍个鼻青脸肿,旁边那个粉色小妖怪赶紧将她拉住了。
“我不跟你吵。你们赶紧走,别碍眼。”
“我不走,我还要继续办事呢。你能奈我何?”江暮昭偏要气一气这小妖怪。
黄色小妖怪再也忍不了了,张牙舞爪地冲他扑过来,江暮昭信手一挥,便将那小妖怪收入了袖中。
小妖怪在袖子里也不安生,大声嚷嚷着:“野男人!你这是什么招数?这是哪里?你放我出来!”
江暮昭道:“你在我袖子里,再吵就换个地方放你信不信?”
小妖怪似乎产生了什么可怕的联想,威胁的话也说不利索了:“……你……你敢!”
江暮昭得意地笑了几声:“有什么不敢?”
剩下的那只粉色小妖怪知道自己并非二人对手,也比较理智,道:“恳请二位公子放了我家小妹。”
江暮昭还没回答,袖子里就传来那小妖怪的声音:“棠叶,你别求他!”
棠叶轻叹一声,道:“我和兰柒是花灵,从不曾害过人。”
“没害过人,那冯仵的死怎么解释?”江暮昭道。
兰柒大喊:“那是他活该!”
江暮昭挑眉不语,棠叶也沉默了。
“方才你们以借灵养灵之术为这棵树灌输灵力,树灵在何方?”云初尘问道。
棠叶见眼前这人气质不凡,竟还知道他们妖灵的术法,心知此人不简单,攥着的手捏紧了衣袖。
所谓借灵养灵,顾名思义,就是以己之灵力养他物。树灵、花灵一般灵力充沛,足以自给自足,除非灵体离开本体,或者因其他原因耗费了大量灵力,否则都是可以自我修复的,不至于需要他人供给灵力。而这棵树的树灵,根本就不在它的本体——这棵团花树上。
“你不说?这小花灵在我袖子里,也是挺烦人的,我看……”
“哎唷!你这个坏蛋!居然捏我!”袖子里传出兰柒呼痛的声音。
棠叶眉头紧皱,半晌,终于道:“二位跟我来。”
二人跟在小花灵的后面,虽然天色已晚,已不太能看清路,也发现这路是先前走过的那条,所以当棠叶停在了花玉馆门口的时候,江暮昭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凶手果然藏在这里。”江暮昭看着云初尘道。
“他……他没做错什么。”棠叶的声音很轻。
江暮昭正欲开门,门却自开,他挑眉,走了进去。
元琛玉端坐在堂内,窗外吹进来的风将他头上缚着的白色发带吹得狂舞,白衣飘飘,宛如画中人。
他抬眸看了眼来人,目光停留在云初尘身上,笑道:“不想这么快又见面了,二位可愿再听我抚琴一曲?”
江暮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来这一套……他道:“实不相瞒,我们来找杀死冯仵的凶手,知道他在你这里,你也别瞎折腾了。”反正折腾了他也听不懂。
元琛玉淡然一笑,不语,指尖已落在弦上,琴弦颤动,一曲熟悉的调子溢出来,那弦上晕着淡淡的绿光。
云初尘眸光一冷,迅速捂住了江暮昭的耳朵。
江暮昭霎时了然,这曲子有古怪,他见云初尘眉头紧蹙,眼神逐渐涣散,心道不妙,想抬手为他掩住双耳,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他红着眼看那元琛玉,瞥见他唇角勾起的一抹笑。
元琛玉信手拨弄琴弦,忽地见云初尘双目一闭,手还紧紧捂着他的耳朵,江暮昭的眼角落下泪来,一双眼红得吓人。
元琛玉依旧弹着,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偶尔露出他眼下的那抹泪痕。
云初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北望河畔,身旁的团花树结了满枝的团花,甚是繁盛,远处着一袭梅子青深衣的少年抱着琴朝这边缓缓走过来。
那少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径自在树下坐下,抬袖抚琴,琴音铮铮,旋律动人。云初尘明白自己进了幻境,那少年并不能看见他。
有风,不请自来,满枝的小黄绒球悠悠晃着,撞出簌簌的声响,青绿的叶子旋转飞舞,落在少年梅子青的衣襟上,少年唇边一抹清浅的笑容,跟着北望河的河水微微漾着。
那少年正是元琛玉,温润如玉的眉眼,信手抚琴的淡雅,如墨如瀑的头发随风轻舞,而身后那树微微发着柔柔的绿光,想来是唤醒了树的灵根,生出了树灵来。
云初尘能看见那树灵,丰神俊逸,长发飘飞,双眸如墨。
幻境里一日变幻得极快,云初尘见那少年日日在此鸣琴,而且总是独自一人,少年似乎藏有好多话,无处可诉,时常一边给树边上的小花小草浇着水,一边自言自语。
他说:“今日偷跑到集市上淘书,撞见一个人,街上的人都很怕他。”
“他送了我书。他笑起来……真好看。”
“他想听我弹琴,我有点紧张,弦断了。他帮我把琴修好了,还说我弹得好。”
“他来找我了,还请我喝酒,这是我第一次喝酒,酒有点呛,可我想,日后要开个酒馆。”
“爹娘很怕他,让我别跟他混在一起。可是……我做不到。”
“他亲我了,被阿爹撞见了。阿爹要打他,我拦着,阿爹他……被我……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竟活活让我给气死了。阿娘受不住,也随阿爹去了……”
“我从此便是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该跟谁说,我只有你了,疏玉。我大概疯了吧,我发现我心悦他。”
这疏玉是元琛玉给这团花树取的名字,他将树当做了知己。
云初尘注意到元琛玉脸色苍白,气息很弱,想是身心皆受了打击的缘故。
另一个人出现了,那男子面容俊朗,器宇轩昂,云初尘猜测此人便是冯仵,果然听元琛玉喊了他这个名字。
冯仵冲他露出笑容,揉揉他的头发,温柔地抱着他。
元琛玉却有点不大对劲,一改内敛羞涩之态,环着冯仵的脖颈便吻住他。
冯仵将元琛玉压在树上,二人有些意乱情迷,衣衫在纠缠之间已褪得差不多,元琛玉从未如此热烈,撩拨得冯仵乱了心神,腰带从腿边滑落。
云初尘看见疏玉神色痛苦地坐在枝上,心知疏玉修为太低,还未有人形,只能看着这二人,什么也做不了。
冯仵体力极好,元琛玉明显有些受不住,却一直由着他。
那日,冯仵走之后,元琛玉靠着树,虚掩着衣衫,阖上了眼,再没睁开。
疏玉抱着元琛玉的尸体无声地嘶吼,从他神情来看,云初尘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疏玉的灵体脱离了团花树,进入了元琛玉的尸体。
“元琛玉”去找冯仵,却不想那家伙竟是在花楼与姑娘调情,他默默地走开,没让冯仵发现。
后来他将冯仵约至团花树下,疏玉离开元琛玉的尸体,回到树中。谁知冯仵见了尸体,转身便跑,一脸惊惧之色。团花树上生出长藤,将他拦腰缠住,在他身上割了一刀,冯仵痛得呼喊,恰被淹入水中,头入水窒息而亡。
团花树周身发着淡淡绿光,树干中倏地伸出一只绿莹莹的手来,缓缓地触到那倚树而靠的少年的额头。疏玉挣扎着从树中抽离出来,抱着那闭眼的少年,仿佛真的触到了他的肌肤一般,唇角泛起淡淡微笑。
云初尘安静地旁观着,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忽而模糊了,北望河化作一片白,他似乎被吸入一阵漩涡,天旋地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