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琰低声暗骂道：“怂货！”

合着这家伙还惦念着人家之前睡他那里体验如何呢，赵子琰心里一阵抽搐。韩少川拉拉他的衣角，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赵子琰不耐烦道：“有屁就放！”

“……你觉没觉得，江浪他，对云初尘，有点儿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赵子琰有些不屑，忽而又道，“啊，我知道了！江浪遇到他就特别怂。没用的家伙！”

韩少川道：“蠢货……”

而那边江暮昭对着云初尘一通嘘寒问暖，有的没的说了一堆，终于在被赵子琰凶恶的目光杀了好几回之后，谈到了正事。

“六出，元和老家伙罚我们的事……跟你无关吧？”他一开口就后悔了，因为云初尘一听，神色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要走。

“你是不是心虚了？”江暮昭拦上去，眼珠一转，拍着手邪笑道，“六出，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时时刻刻留意着我？是不是常在暗处偷看我？是不是……”

“没有。”云初尘道。

“嗯？什么没有？”江暮昭装着听不懂的样子。

“方才你说的，都没有。你们被罚，与我无关。”云初尘说完便离开。

江暮昭在他身后大声嚷着：“天呐，六出，你居然为我隐瞒实情！爱之深情之切，可叫我何以为报啊……”

“以身相许呗。”赵子琰走过来，鄙夷地瞅了他一眼。

江暮昭掩嘴一笑，风情万种。赵子琰被狠狠地恶心了一把。

韩少川道：“江浪，你对云初尘的心思……”

“很单纯。”江暮昭打断道，转眼看了他片刻，露出笑容，“想不到我心思单纯至此，竟连韩少侠也看出来了，看来还是复杂些的好。”

赵子琰：“呸！”

……

山中时日循环往复，时间随着晨光起伴着星光陨，跳跃在剑尖和眉梢，流连过春花又飞过冬雪，三年恍若一瞬。

又是一日天高云淡，晓风吹了月，雀儿欢叫，天皋年满十五的弟子齐聚于郁离台，众师长于玄真殿前列坐，难得一睹真容的天游师祖也在场，元和师叔自是不必多说，近几年的拂陈会皆是由他安排布置。

天皋是大派，门下弟子众多，元和将弟子按照年龄分作十二组，组内进行淘汰制，台上弟子接受台下人的挑战，败者下台，胜者留下，最终留下的一人即为该组获胜者。每组获胜者再进行分配赛，两两对决，直至余下三人，这三人在玄真殿上进行最终的决斗。

拂陈会决斗要进行七日，开始随机分配的比试中，江暮昭因着比云初尘长了两岁，没跟他在一个组。不过江暮昭不在乎，他的目标是在玄真殿上与云初尘一较高下。

这几年来，他练功与打诨一样没落下，那些师长饶是对他颇有微词，也不得不承认他在修真问道上与生俱来的天分。

其实在天皋，江暮昭同云初尘一样，可谓是无人不识。只是，江暮昭是因为劣迹斑斑而臭名昭著，云初尘跟他截然相反。反正江暮昭自己也不在意这个，效果一样不就好了嘛。他这样想，其他天皋弟子却并不，至少跟他在同一组的那些弟子都怕他，江暮昭往台上一站，除了少数几个标榜着要为民除害的正义弟子往上冲了然后惨败，之后就没人敢上台了。于是江暮昭轻轻松松地在头一天就拿了个组内第一，元和宣布结果的时候，把他的名字念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云初尘那边跟他完全不一样，最初想挑战的弟子极多，还闹了一阵，然而在几场比试下来，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便也没人敢上了。江暮昭当时就混在台下看着，一边传播些耸人听闻的话，让那些跃跃欲试的弟子胆战心惊，打消了挑战的念头。

分配赛的时候，因为是天游师祖亲自分配对战名单，江暮昭向天游比了几个手势，送了几回秋波，天游师祖会心一笑，于是……江暮昭就在分配赛与云初尘相遇了！

“卧槽！”江暮昭当时就指着天游拍案而起，情绪激动。

“暮昭啊，你为何如此激动啊？缘分天定，我没做什么。”天游师祖微笑道。

江暮昭心里那个北风吹啊。天游老头儿还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儿呢，竟还不忘要在众人面前演上一演，他哪里知道自己会错意了。江暮昭的意思是让他别把他俩分在一组啊！！！

江暮昭在台上的时候，对面站着云初尘，他道：“本来想一路踏着胜利直至玄真殿上，再跟你决斗的，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天游师祖心虚地端起了茶，挡住江暮昭凶残的视线。

“不过没关系，反正最后踏上玄真殿的人只会是我。”江暮昭照例得先嘚瑟一回，说一番自吹自擂的话。

云初尘丝毫不为所动，冷淡地看他吹嘘。

最后元和终于看不下去了，见天游没反应，他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江暮昭，再不比你就给我下去！”

江暮昭笑道：“比还不行嘛，师叔这么急着看弟子的英姿嘛？”

他这话说得天游师祖猛地将茶水喷了出来，元和脸都绿了。

江暮昭与云初尘同时拔剑出鞘，第一次剑锋相撞时，江暮昭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就是这种感觉，这声音如鸣琴瑟，分外和谐。云初尘袖过带风，冷香自来，江暮昭招招紧逼，他应对自如，二人剑法一个似竹林流水自带仙风，一个似绝地风沙暗藏汹涌，愣是元和这般挑剔的人也看得入了神，他死也想不到江暮昭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货。他平日里倒是小瞧他了。

云初尘速度极快，力道也控得极好，江暮昭尝试从多方突破，均找不到漏子，反倒是自己被逼得避无可避了。云初尘一剑划过来，江暮昭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侧身避过，转了个圈，一剑刺向云初尘腰侧，可算让他逮着个进攻的时机。

这样的进攻，云初尘自然是躲得过的，可江暮昭又何尝没料到？他一把抓上了云初尘握着剑的手。这一抓，不仅叫云初尘愣住了，江暮昭自己也呆了。

明明是微凉的触感，江暮昭却像碰了炭火一般，手心烫得紧，二人就在那关头眼神相撞，江暮昭脑子里突然冒出柳笙的画像上的云初尘来，抽了口凉气，猛地将手松开了。

云初尘手上剑一偏，顺势将江暮昭的剑挑开了，而江暮昭还在神游，剑就从手中飞出去了，跟着飞出来的，还有他袖子里日日藏着的竹笛子。

江暮昭一惊，赶紧去接了那笛子，直到那笛子完好无损地躺在他手里，他才松了口气。

云初尘的剑没有刺向他，江暮昭心知肚明，他这是在等他起来继续比。

于是江暮昭那点傲娇劲儿就犯了，六出等他起来，他偏不！他偏要赖在地上不起来！

“六出，你拉我起来好不好？”江暮昭一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躺在地上，笑眯眯地盯着云初尘。

元和心道，果然不能太瞧得起这小子，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如江暮昭所料，云初尘不为所动，他就使出了第二招，在地上翻来滚去，两条腿乱蹬，像个闹脾气耍泼的小屁孩儿一般，口里声声喊着：“人家累了嘛！六出不拉，人家就不起！不起不起不起！今天谁也甭想比了！”

“六出，你就拉拉我嘛……”

“六出，我是真累了……”

“六出，地上好凉啊……”

“六出……”

一只如玉的手出现在他眼前，江暮昭顿时笑得眉眼弯弯，抓住了云初尘的手，轻快地一跃而起。

台下围观的赵子琰都没眼看了，脸上写着“这个人是谁我认识吗”，直道：“丢人现眼！”

韩少川道：“他没救了。”

云初尘将江暮昭拉起来的时候，感觉到江暮昭往他袖子里放了样东西，还听到他靠在他耳边说了句“赔给你的”。云初尘的手在袖子里触到了那东西，是一只竹笛，上面还有残留的温度。

那天江暮昭成了天皋的头号笑柄，用元和的话来说，就是“从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讨饶竟讨得那样欢快”。

赵子琰跟江暮昭走在一起都嫌丢人，一眼都吝啬赏给他。

江暮昭自己倒没觉得怎样，他不过是喊了几声“六出，你太厉害了！你别动手了，饶了我吧，江浪甘拜下风！我输了我输了！”。

后来毫不意外，云初尘占了榜首，成了天游师祖的关门弟子，江暮昭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儿小开心。但是当韩少川告诉他，他将成为元和的弟子的那一刻，江暮昭摇着他的肩膀问了好几遍“你是在骗我的对吧”。

韩少川道：“你太出名了，那些长辈都不敢收你，原本天游师祖提议将你一同收了的，元和师叔第一个反对，就牺牲自己，将你收了。”

江暮昭咬着牙道：“你替我谢谢他。”

起初江暮昭的确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当他做完了拜师礼之后，就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这五年都是这么过的，还在乎多个几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元和老家伙还能整出些什么新花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