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祸！

有人故意养了一批鼠精，放在了沙陵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至于是谁在做这件事，江暮昭心里有猜测，只是想不通缘由，不好妄下定论。

云初尘突然拿过他手中的无条，扔进了鼠笼子里，江暮昭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一惊，眼睛睁得老大。不想却看见他养的几只小老鼠不知天高地厚地将无条当作了食物，抢着吃，可能是咬了几口发现味道并不美妙，纷纷抛弃了它。

这些老鼠竟然不怕无条！

江暮昭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而此时的云初尘已经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入鼠笼之中。江暮昭双手攥得很紧，睁大了眼睛地盯着笼里的小老鼠。

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小老鼠们似乎对血气有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在云初尘的手指接近鼠笼的那一刻，它们全都兴奋起来，吱吱叫个不停，在笼子里焦躁地动来动去，而血滴落的时候，它们更是你争我抢。当最后胜利的老鼠贪婪地舔舐血液的时候，江暮昭才注意到，它们的眼睛并不是黑色，而是介于红与黑之间的一种接近棕红的颜色，并且这些老鼠虽没有之前鼠精那样长的獠牙，可牙齿也绝对称得上尖利！

“它们……会不会吃人肉。”这句话，江暮昭说出来的时候，答案已经心知肚明。

“别担心。眼下有两点尚不明朗，其一，它们数量未知；其二，粮食与血肉它们偏爱哪样。”云初尘道。

是的，这两点是问题的关键。然而无论如何，江暮昭都还不能离开。

“六出，你是在担心我吧？”江暮昭话锋一转，道。他正纳闷云初尘怎么会主动回到他身边，原来是为了提醒他。

他的眼神含笑，直勾勾地盯着云初尘，云初尘被他看得不自在，别过眼不作回应。

“好了，不看了不看了。知道你害羞。吃点好东西吧。”江暮昭说着，剥了个糖炒栗子伸到云初尘面前。

云初尘的眼神却不在栗子上，眉头微微皱了。江暮昭一愣，不经意地将撸起的袖子放平，笑道：“炒的时候没注意，被油炸到了，看着挺惨的，其实不疼。”

云初尘看着他不说话，那双眼睛外人看着平静无澜，却叫江暮昭心尖儿一颤，他软着声音道：“乖，张嘴，尝一个嘛。”

江暮昭将栗子伸到云初尘嘴边，见他缓缓张了嘴，心立刻酥得像糖炒过的栗子。

“六出，甜不甜？好不好吃？”

“嗯。”

“六出，陪着我不要走好不好？”

“……”

“好六出，只在沙陵城，陪我好不好？”

“……好。”

天知道江暮昭听到这声“好”时，全身的血有多沸腾，什么鼠精食人，什么帮派阴谋，全都渺小如尘埃，无足轻重！他早知道，心怀天下是骗人的幌子，他这颗心早就为一个人痴狂得不成样子。

而这个人，恰好是眼前人。

他们在沙陵城又留了几日，并没有发现这种鼠精的踪迹，天皋弟子见一无所获，嚷着要回去，他们都以为鼠精早被消灭了，况且城中一直安然无恙，私下里都说是江暮昭私心不想回去，以公谋私。毕竟江暮昭有过偷偷逃离天皋的前科。

一日他们遇到沈苏和白念霜，江暮昭提到鼠精一事，他们二人竟然完全不知情，只知道最近沙陵城闹鼠疫闹得很凶。

沈苏说，他爹半个月前就禁了他的足，不许他出门，碰上江暮昭的那回，还是求着白念霜带他偷溜出来的，这回也是。

江暮昭疑道：“你既然知道闹鼠疫，怎么还敢出来？不怕染病？”

沈苏不屑道：“怕甚？我们家什么药没有？什么病治不好？小小的鼠疫能奈我何？”

白念霜则问道：“阁下方才说此处有鼠精，当真？”

江暮昭笑道：“没事，已经除掉了，不必挂心。”

沈苏对云初尘倒是颇感兴趣，难得对除了他念霜哥哥以外的人露出个好脸色，道：“这位哥哥也是天皋来的？”

江暮昭替他回答了：“这话可就错了，是为我来的。”

沈苏明显很鄙夷：“你？呵。”

白念霜眉头微微皱了，沈苏反应很快，立马道了歉又做了保证。

江暮昭道：“不必这么拘礼，你若真觉得冒犯了我，请我吃一顿好的就行。”

沈家到底是财大气粗，沈苏请的那一顿岂止是好，在江暮昭的概念里，这简直就是满汉全席！于是他放开了吃，导致最后吃撑了又喝醉了，往后一仰，不省人事。

夜里他迷迷糊糊嗅到熟悉的香气，一把将人捞住，又是摸又是亲，好好地轻薄了一番。

可惜醒来之后他丢了大半的记忆，自己如何回来的、回来后做了些什么，全忘得一干二净，云初尘也没同他讲。

他要提的时候，云初尘却说起了正事：“什么时候去？”

云初尘指的是去沈家。江暮昭当时故意敷衍了白念霜，不是怀疑他们，而是不想打草惊蛇，引起沈氏家主沈星澜的注意。他原本就怀疑鼠精跟东始门有关，而沈苏根本不知道鼠精一事，更是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东始门不管沙陵城的鼠患，是因为沈星澜根本就不想管！而背后的原因是，放出鼠精的幕后黑手就是他自己！

除了东始门，还有谁有能力豢养如此数量的鼠精？又有谁不长眼，在医药世家沈氏一族掌管的东始门眼皮子底下放鼠精佯装闹鼠疫？

沈家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暮昭虽然对云初尘脖颈上隐隐若现的红痕耿耿于怀，但是也不好追问，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答道：“宜早不宜迟。”

云初尘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点了头。

择日不如撞日，事不宜迟，便是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