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烛火白衣鬼夜捉人
小说: 缥缈云间浪 作者:一口草根子 字数:3702 更新时间:2019-09-22 12:12:22
涔水是一个古怪的地方。为什么这样说呢?
江暮昭想找个人问路,在路上信手拉了一个,那个人跟没看见他似的,片刻都没停,只顾着往前走。江暮昭疑惑道:“这人怎么像丢了魂似的。”
他们找到一家客栈,店里的小二头一件事就是指着玄关处高高挂着的大铜镜说:“这面镜子经过得道高人开了光的,妖魔鬼怪无处遁形,二位请放心入住。”
江暮昭觉得好笑,不想涔水这个地方,人们居然如此迷信鬼神之说。
小二将他们领到屋里之后,特意从外面拿来一把扫帚,倒放在墙角,又在门口洒了符水,这才关上门出去了。
江暮昭看向云初尘,挑眉道:“这个地方的人挺有意思啊。”
云初尘轻笑,眼角晕着浅浅的桃花色。
江暮昭有些窒息,他恍了神,不自觉地撅起嘴,不安分的心活蹦乱跳,爱撒娇的本性蠢蠢欲动:“六出,嗯,快亲我一下。”
他话说完的时候有点儿后悔,因为以他这种情况,还贪得无厌个啥?这次只要了一间屋子已经是很逾矩了,他居然脑子里还冒出些淫念来,可真是厚颜无耻!
不过,江暮昭想,反正云初尘也不会依他,肯定是说他一句“没脸没皮”就做罢了,是以他安心了不少。
冷香入鼻,柔软覆唇,江暮昭睁大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云初尘,唇上的触感微妙而真实。
他不是在做梦吧?!
六出他、他真的在亲……江暮昭惊了。
他是个受不住诱惑的人,体内一阵冲动,烧得他自内而外浑身发烫,熊瞎子的那句“淫欲最易被妖煞之气所利用”将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可是他舍不得分开啊,难得六出主动吻他的……江暮昭手扶着云初尘的肩,狠狠在他唇上吮了下,将人松开,就当是小小地奖励了自己一回。
他盯了眼云初尘薄红而微微湿润的唇,心里又一痒,手上动作比脑子转得还快,一把将人拉入怀里。
“再亲一下!”
·
天暗下来之后,小二将大堂里的蜡烛全都吹熄了,整个客栈几乎陷入一片黑暗。
江暮昭正在吃苹果,小二敲门进来,让他将蜡烛吹熄。
江暮昭问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小二惶恐地看了眼窗外,开口却欲言又止,只能叹了口气道:“客官您初来乍到,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习惯,现在我不方便告诉您,只是这蜡烛,您必须得吹灭。”
“不行啊,没有光我就吃不下东西。”江暮昭道。
“客官,我是真的在为您着想啊,您赶紧将蜡烛灭了吧。”小二颇有些焦急。
江暮昭看他这副模样,觉得自己再不听也有点过意不去,便道:“好好好,我吹掉蜡烛行了吧。”
“哎,谢谢您嘞。”小二松了口气道。
然而小二刚走到门口又看见江暮昭屋里亮起来了,云初尘点了火符照明,江暮昭喜滋滋地吃苹果。
小二忙道:“这东西也赶紧灭了吧,一点儿火光都不要有!”
江暮昭叹了口气,合着不是心疼蜡烛呢,到了晚上不点灯照明,难道还要白天点?
此地离奇,必然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说:“好,我们不留火光,你就歇着去吧。”
小二还不走,又叮嘱道:“记得将窗户关牢,别放了东西进来。”
江暮昭笑道:“嗯,我们知道了。”
小二不放心他们,偏要亲眼见着他们将窗户关牢了才肯走。江暮昭只好照着他的话做了。
“窗户栓牢了夜里可千万别打开,明儿早上再开,记住了!”小二临走之前还要叮嘱一声。
“哎!”江暮昭道。
屋内一片黑暗,窗子上糊了一层厚厚的窗户纸,外面微弱的光透不进来。
但江暮昭还是能清楚地判断出云初尘的位置,他不用靠眼睛去看,光凭鼻子就能找到。
他太迷六出身上的味道了,恨不得整日抱在怀里压在身下使劲磨蹭拼命嗅。
他对涔水还一无所知,而且赶了许久的路,风尘仆仆,一身疲倦,无心跟小二对着干,既不打算点灯也不想开窗,摸着黑扑到云初尘身上,胡乱摸了几把,不敢再逾矩,抱着人就睡了。
江暮昭确实是累惨了,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晡时。
醒来之时,小二恰好将饭菜端上来,还问他要不要酒,江暮昭愣了片刻,道了声“不用”。
他也不知云初尘是什么时候醒的,反正他睁眼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是醒着的了,但是人还在他身边躺着,江暮昭的手箍着他的身子。
大半日的就这样睡过去了,黄昏时,他们走出客栈,天边还挂着晚霞,粉红如雾,映暖了西方的远山天色。
一群鸟影掠过,月牙儿已经隐隐若现,长街上有小姑娘头上戴花,有酒香自酒肆飞出,卖饼子的老汉收了摊子推着小车,口里哼着歌慢慢隐在长街尽头,与远方夕阳色融为一体。
云初尘的脸上染着霞色,眼里也是,江暮昭看着他的眼睛,看见那双眼里的自己影子也是暖红的,他不经意地弯弯嘴角,又看见他清亮的眼睛里那个自己也眉眼弯弯,还看见云初尘弯起的唇角。
分明入了秋,江暮昭心里却吹过一阵风,落红成阵,花香袭人。
他想,真好。他心里这样想,手也穿过衣袖握住了身边的人。
鸟儿归巢,人也渐渐散了,都归家去了。街上还有几个人走着。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晃荡,漫无目的,似魂魄游离人间。清一色的壮年男子,双手直直地垂在身侧,目光呆滞无神,每一步都笨拙无比。
江暮昭拉住其中一个,那个人既不答理他也不甩开他,只顾着向前移动。其神情与反应让江暮昭猛然想到先前他问路的那个人。
他松开那个男子,看见他依旧呆滞地向前移动,最终停在一个小屋子前,前前后后绕了足足七圈,然后又接着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们都是这样,会在某间屋子前停下,绕七圈,再没有任何规律地选择其他屋子绕行。
“啪”地一声,江暮昭抬头一看,看见方才男子绕过的屋子上面的一扇窗户关上了。
他又听见好多关窗户的声音,啪嗒啪嗒,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所有屋子都门窗紧闭,且熄了灯火。
他们看见客栈门口,店小二急匆匆地探出头,紧张兮兮地冲他们喊:“快进屋!快进屋!”
夜风吹过来,几片落叶擦着地面,呲呲地响。
天暗了。
二人进了客栈里,小二催着他们赶紧睡觉,说窗子已经关好了,今夜也不要点灯。
江暮昭想问原因,小二仍然面露难色,不肯告诉他。是以小二出去之后,他开了窗,云初尘点了蜡烛。
江暮昭靠在雕花窗边,吹着凉风,看窗外的弯月。他看见街上的那些人还在漫无目的地游走,除了游魂,他想不到任何能形容他们的词。
玄关处悬挂的铜镜,墙角倒放的扫帚,街上游魂般的人,入夜熄灯关窗的风俗……这些奇怪的东西都叫人不得不与另一样更奇怪的东西联系起来。
鬼怪。
天上有薄云,灰的。风将云推到月儿脸上,月色隐了,夜色便更浓。
毫无预兆地,一阵狂风刮过,窗纸被吹得哗哗响,窗户也咯吱咯吱地晃。
风带起一阵沙尘,迷了江暮昭的眼,不过他伸手擦眼睛的功夫,一阵阴风逼近,一道白影扑过来,江暮昭还没看清,便被一只冰凉有力的手钳住了。
他的身体飞快地离开地面,将要脱离窗子,那只白影在将他往天上带!
江暮昭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应对之策,他的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一股更霸道的力道将他从白影那里扯过来,他撞入另一片白影中。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云初尘已经御缥缈剑追出去了。
江暮昭没看清那白影是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除了一身白就是一头黑乱的长发,一双手瘦如枯骨冷硬异常,且有一身蛮力,还能飘荡于天际,说是鬼怪也颇为可信。
小二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赶过来拍门,江暮昭开门时被他因未曾梳洗而凌乱不堪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他说:“窗外的东西没吓到我,倒是你把我给吓到了。”
小二见他屋里竟毫不遮掩地点着蜡烛,窗子更是极为招摇地大敞着,又见他屋里少了一个人,当即便拍着腿道:“你这个小伙子怎么不听人劝的呀!让你不要点蜡烛你偏要点,叫你别开窗你偏要开,这下好了吧,兄弟都给鬼捉去了!”
江暮昭笑道:“不是给鬼捉去了,他是捉鬼去了!”
小二瞪他一眼道:“胡说!这一去凶多吉少!你们哪里知道这鬼的厉害!”
江暮昭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担心了,他一直很相信云初尘的本事,从没想过会遇上他敌不过除不了的东西。
假若……
他不愿想。
不知过了多久,银光闪过,一袭白衣翩然而落,江暮昭扑过去将人抱了个满怀。
小二也在,他感动得要命,直道:“兄弟俩感情真好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二人都坐下之后,天已微微亮了,江暮昭问起小二这背后的事,这回小二没有隐瞒,跟他们讲:“它是半个月前才出现的。”
江暮昭和云初尘都知道,这个“它”指的就是方才的白影。
小二道:“它在夜里出没,专门袭击点了烛火的人家,从窗户掳走屋里的人。因为见过它的人都只记得它穿一身白衣,所以都叫它‘白衣鬼’。这个白衣鬼,捉了数十个人,全是壮年男丁。奇怪的是,这些人被捉之后,某一天又会突然出现在街上。”
江暮昭问:“那如何能叫‘捉’?它不是还回来了吗?”
“哎,不是这么个理儿。这些人回来了,却跟没回来一样。”小二叹了口气。
“什么叫回来了又没回来?这话怎么说?”江暮昭更觉得奇怪了。
“人是回来了,但跟丢了魂似的,不但不归家,老婆孩子也都认不得了,谁叫都不应,看人的眼神跟瞎子一样,一点神采都没有。他们只会在街上不停地走,有时在家门口徘徊来徘徊去,样子能吓死个人,村里的神婆说他们是被勾了魂了。”
“勾了魂还能活?”江暮昭道。
小二哪里懂这些,他也说不出来,只说神婆是这样说的。
“能。魂魄还在便能活,但魂魄离身七日,必死。”云初尘道。
“是!就是七日!”小二激动了,他接着道,“我有一个好兄弟,他就是被白衣鬼捉去了,过了两天出现在街头,我跟他说话给他吃东西,他都一点反应也没有,过了七天,我在他家门口看见他横躺着,眼皮还没合上,我一看,他眼珠子里没瞳仁了,白溜溜一片!吓得我腿都软了。”
《悟真册》上有载:“失魂者,魂死身灭。然有身灭而魂不死者,盖魂魄离身。是人形同走尸,双目无神,形容呆滞,人唤不应,七日身死,死相奇异,皆目无瞳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