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老夫人拖到元旦当日，才迟迟返回尉府。与老夫人一同回来的，还有大少爷尉肖河。

尉肖河在山上寺庙住几日，胃病竟奇迹般的好了。仿佛他真是被妖物缠身才一病数日，只有寺庙才能将邪魅之气去除。

赶上元旦佳节，尉肖河刚一进府就有几个胆大的小丫鬟围上来。那些小丫头也不过十三四岁，个个笑容满面对着尉肖河拜了又拜。

尉肖河不明所以站在她们中间，直到小丫头齐齐喊道：“给大少爷拜年了！大少爷，要给红包。”

尉肖河这才恍然大悟，也笑着与一众小丫鬟说：“新年好。”

不过红包就免了，尉肖河外出刚归家身上只有些碎银子。红包这种东西当然要包的喜气洋洋，才能拿得出手。那群小丫鬟知道尉肖河是全府脾气最好的主子，反倒不依不饶要跟着尉肖河。直到老管家和尉清曲赶过来，将那些小丫鬟打发走。

尉清曲许久不见尉肖河甚是亲近，眼笑眉开便凑上去。他也学那小丫鬟，摊手道：“大哥，给红包!”

尉肖河毫不客气伸手敲他额头，笑骂：“你个贫嘴的东西，醉生楼还填不满你的腰包？”

“醉生楼的身外之财，哪有大哥的红包喜气。”尉清曲笑嘻嘻跟在尉肖河身后，两人同去给尉夫人拜年。

尉家作为重臣之家，每年元旦都会赴宫中参加晚宴。今年也不例外，傍晚时尉相带几个儿子前往宫中贺宴。

现在的尉肖河没了太傅官职，赴宴时身着墨色长衫带上碧色发冠。周身没了官场的污浊之气，将他五官衬托得越发灵动传神。尉肖河独自坐在角落中，在富丽堂皇的宴会上保持着恬静淡泊。

他自小参加过各种大小皇宴，对宴会上的表演心不在焉。尉肖河坐在暗处捧杯清茶慢慢品着，望向高台上的父亲。坐在尉相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尉长洲。那太傅的官服穿在尉长洲身上，倒给他添了几分明媚正气。回想往年穿那套官服的都是自己，尉肖河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尉相突然举杯站起，仅一个动作就将全场的议论声压下：“我在这祝圣上，国运昌圣！”

“谢过爱卿。”皇帝脸上虽有笑容，但更多的是倦色。尉肖河远远望去，发现皇位上的人龙威大不如从前。肩膀低垮肌肉略显萎缩，就算身着威严龙袍也藏不住单薄之气。

怕是时日不多。尉肖河微微叹气，总觉看到的一切都是虚伪假面。尤其是生父装出鞠躬尽瘁的模样，他不愿多看一眼。尉肖河放下手中茶杯，悄悄起身离开。

他原想去寻尉清曲，哪知转遍了宴厅内外也不见四弟身影。兴许是国宴上气氛刻板无趣，尉清曲早在他之前溜走。

尉肖河走时匆忙，却没注意到与尉清曲一同消失的还有太子赵琦耀。早在国宴刚开始，尉清曲和赵琦耀两人便离了宴厅。太子说得来新鲜物件，挑起了尉肖河的兴趣。两人坐着那深红步撵赏着头顶星月，一同去了东宫。

等到东宫尉清曲见了新鲜物件，只想甩手走人。尉清曲期待的是花鸟鱼虫，自小一起长大的太子也知道他喜欢这些，每逢节庆总会送些稀有的动物植物。谁知这次赵琦耀中了什么邪，东宫之中摆着的竟是尊威武的画戟。

太子的武器均有名师打造，这把也不例外。是京城的铸戟大师寻遍天下最终得来稀有精铁，经过千锤百炼才铸造出。新打造的画戟还未沾过血腥，周身仅散发出精铁的寒光。戟杆顶端枪尖锋利，迅速刺出可封喉取命。一侧的月牙利刃削骨如泥，取人首级简直轻而易举。算是件难得的神兵利器。

可尉清曲不喜欢打打杀杀，自然也不喜欢这尊画戟。在他心中每场战争必定伴随着血流成河，他心软见不得妻离子散百姓无家可归。自然连带着对兵器也是厌烦，甚至习武练习也总是偷懒。

赵琦耀却没发现他兴致缺缺，只想与好友分享自己的喜悦。他单手抬起画戟送到尉清曲面前，兴奋到面色绯红与尉清曲说：“你看，是不是威风凛凛。父皇命人打造的，我也是前几日才见到。”说完握住画戟挥舞起来，动作行云流水。

尉清曲眼尖心细，匆匆一瞥就瞄见月牙利刃上的刻画。溪石流水跃然其上，一路漫延到戟柄上。仿佛雕刻的溪水真会流动，缠绕在画戟之上涓涓而响。

“上面刻的什么？”尉清曲好奇，武器上竟然会刻溪石流水。

“随便刻了些石头。”赵琦耀将画戟收回含含糊糊道。

尉清曲撇撇嘴角不信他：“还有人在画戟上刻石头，太子好雅兴。”

赵琦耀怕尉清曲再往深处问，岔开话题嚷道：“我这兵器还差穗枪缨，你送我可好？”

尉清曲摇摇头，认真答道：“使不得。别人看了会以为是哪家姑娘给你定亲信物，平白误了你的因缘。”

“什么因缘不因缘，若真有红绳牵着，也不会被一穗枪缨耽误了。”赵琦耀将画戟放回架上。

“好，好。我有时间为你寻个好看的，定配得上那尊画戟。”尉清曲无奈只好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