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肖河走出宴厅，循着皇宫狭长廊道渐行渐远，只想找处清净的地方。

瑟瑟寒风吹进他的衣领，耳边连绵不绝是宴会溢出的钟鼓之声。叮叮当当的高山流水，咿咿呀呀的阳春白雪。鼻腔中残留着宴会上的檀木熏香味，衣袖上沾染着黄梨桌案的木质香。

他踩着宫中青石路，不知不觉就走到后花园。当年那座亭子几经翻修，已看不出最初的模样。石亭中坐着位深紫官服的男子，手边还摆着盘桂花糕。

只是月色清冷北风无言，尉肖河已不是童言无忌的年龄，娄夏渊辽也早早地霜鬓白首。

尉肖河顺着男子手中星象盘叮叮当当的声响，步上石阶走进亭中。他停在桌前许久，注视着那张脸，想从凤眼挑眉之中找到寻常人等的情绪变化，却是无果。在尉肖河的记忆之中，那张脸上只出现过淡薄的笑怒。

尉肖河霎时气馁下来，伸手去拿桂花糕。指尖刚触到瓷盘冰冷边缘，那双手却被娄夏渊辽突然按住。冷冷的指尖，不比瓷盘边缘暖多少。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尉肖河俯视男子，口中低喝毫无气势：“大胆！松手，我是尉府的大少爷。”

娄夏渊辽嘴角淡笑握紧尉肖河的手，将他手心翻开。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放入尉肖河手中。

“肖河，你还是喜欢桂花糕。”娄夏渊辽柔声说道。

天边的点点星光，窥探着亭中一切。尉肖河将手抽出，那块桂花糕也被他放入盘中。许是有重要的话要说，他站在原处未动几欲张嘴。娄夏渊辽也不急，静静等着他。

尉肖河眼神波动深吸口气，对娄夏渊辽喃喃道：“其实我喜欢的是你。”

男子听去却毫无反应，仍一只手把玩着星象盘。娄夏渊辽端起桂花糕，望着尉肖河的眼神却专注异常：“你我相识九年之久，我视你为知己。”

在深冬元月中，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加刺骨。尉肖河只感一口气憋在心中再也吐不出来，横冲直撞锤得心口生疼。

他却不信娄夏渊辽当真对自己无情，又重复道：“娄夏渊辽，我对你的喜欢，是想与你着红妆共白首。”

这次娄夏渊辽恍若未闻，起身将桂花糕放回桌面。他伸手整理官服衣摆，腕上挂着星象盘窸窣微响。转身前未看尉肖河一眼，男子迈步走出石亭。

夜空中点点星光照不清他的背影，尉肖河朝娄夏渊辽看去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空荡荡的石亭中独留他一人，尉肖河蓦得跌坐在石椅上，好像是现在才回过神来。

冷冽寒风吹过，连他脸颊滑过的泪都要冻结成冰。有那么一瞬，尉肖河以为世界都要崩塌。

时隔多年后，每当夜深人静时尉肖河总会回忆起今日。他独自揣测记忆中的娄夏渊辽，希望能从他默然冰冷的脸庞之下捕捉到不一样的情绪，哪怕是一丝丝的留恋。

可尉肖河终归是看不透娄夏渊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