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1)
小说: 零露集 作者:歌风 字数:1976 更新时间:2019-09-22 13:12:35
初春时节,春寒料峭。飘了一夜的雨,催开了星星点点的小花。水珠挂在树梢上,迎着微风,映着晨曦,一闪一闪的。
新帝登基已有两年了。
该是有什么变化的,但仔细一想,却也没什么变化。暗厂还是暗厂,庚午还是庚午。
只不过,他如今已是暗厂的统领。
仍是一如既往地起床、洗漱、穿戴,转出内室进了书房,从桌子上的糕点盘里捏一块桂花糕吃了,再沏一杯茶,啜一口,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庚午昨晚依旧在暗厂将就着歇了一夜。
他已经很久都不曾回过自己在城东的那个小宅子了。一是因为暗厂要办的事务太多,再一个原因,就是回去了也只有他一个人,来回的路上还要花不少时间,费事儿。
两年了……他明白主子早已无意于流连人间,走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大家也慢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切看上去都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可他不同。
心似是缺了一块什么,空荡荡的。原因为何,身为暗厂的一名侍卫、一个不需要有太多感情的人,他不明白。
……也不需要明白。心无旁骛,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八哥!”一个人在书房外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微微的激动,“有新情况了!”
庚午一扬眉:“进来。”
丁未风风火火地赶进来,将一封书信递给庚午:“八哥,你看。”
庚午接过扫了一眼,眉头一蹙,站起身将那书信往桌子上一摔,怒斥道:“两年了!整整两年!先帝明明已经把那个侍中凌迟处死了,他们的头儿已经没了,怎么两年都没把那些余孽拔干净?”
丁未脸色复杂,摇摇头道:“太杂了,牵扯的人都太杂了。这才好不容易又查出一个重要点儿的,必须借这个找出更多的线索。这可是个好机会!”
庚午闭着眼缓了口气,道:“准备什么时候办?”
“今晚。”
庚午点点头:“明白了,你随我一起去吧。”
……
夜很静,一处装饰华丽讲究的宅子里只有寥寥几盏灯忽明忽灭地燃着。除了房梁上忽地闪过的两个黑色影子,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两个黑衣人躲在花园里的假山后,其中一个人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人呢?”
另一个人嗤笑一声,道:“刚和他的小妾云雨完,睡得正香呢。欸,八哥,我们去整治整治他如何?”
庚午摇摇头:“别生事,他也快活不了几天了。书房搜了么?”
“哎,别提了。”丁未叉着腰,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点有用的都没搜到。”
“啧。”庚午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又问道,“其他地方找过了么?”
“该找的地方我都找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个地下的密室。”
庚午攒起英气的眉头:“密室?”
“是咱们的线人说的。说是这宅子里有一处密室,除了他们家主人,谁也不让进,可疑得很。”
庚午一挥手:“去看看,带路。”
丁未带着庚午一路绕,好不容易绕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后。丁未打手势示意庚午等一等,然后走上前拨了拨墙角的稻草。
“嘿,果然有。”丁未将稻草搬开,露出了密道灰黑色的门。丁未刚要伸手去拉,脸色却猛地一变,快速撒手,后退几步,盯着那密道口,咽了口唾沫,沉声道:“里面有声音。”
庚午一看到丁未那不寻常的反应,就已经摆起了防御的姿势。听丁未一说,没好气地瞥了丁未一眼:“有声音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丁未摇了摇头,道:“不是普通的声音。你去听。”
庚午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凑到密门前,屏息静听。
那是三个人之间的争执声,而且情绪愈发激动,简直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忽然,其中一人怒吼一声,另一个人声音有点变了,似乎在求饶,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随后,竟又有一声闷哼传来,但听上去似乎并不是之前那个惨叫的人发出来的——反而像是那个怒吼的人。
此人还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有些惊恐。
再之后,里面便没了一丝声响。
庚午表情严肃,转头看了看丁未。
“我们……进去么?”
丁未的声音未落,庚午刚要张口,密门内突然传出一个怯怯的声音:“……门外的二位,可否进来帮帮我?”
丁未诧异地看着庚午:“八……八哥?”
庚午环顾了一下四周,叹了口气,冲着密门扬了扬下巴,道:“他都那么说了,进去吧?”
丁未吞了口唾沫,点点头,用力拉开沉重的密门,先庚午一步下了密室。
这密室不大,进门正前方的墙上挂着各种刑具。一张木头桌子摆在一旁靠墙的地方,桌子上有一个茶壶,两个茶杯,东倒西歪地散落着。再往里走有一处凹进去的耳室,被铁栏杆拦着。
看样子,这实际上算是一个秘密的监牢。
牢门半开着,牢里靠近门的地方倒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他面朝地趴着,早已断了气,背上还深深地插着一柄匕首。那匕首从背后正中心脏,血还在慢慢地渗着。
另一个侍卫则在牢房深处,直挺挺地仰面躺着,双眼圆睁,惊恐之色仍停滞在他已经苍白的脸上,一股血顺着嘴角逸出。他的胸口同样插着一柄匕首——这就是刚刚发生争执的二人了。
除这两具尸体外,牢中还有一人。他衣衫不整,白皙的肩膀微露;发髻凌乱,散落的碎发贴着脸颊,此时正瑟缩在墙角,抬眼看着来人。
丁未让开一步,方便庚午上前察看情况。
庚午沉默着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他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相清秀,黑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一副初涉人世的模样。
这样的人,为何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