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少爷啊您可算是回来了。”

来人的话六尽是嘲讽，像是这样叫人烦人的话也就他父亲的那个宠妾的下人说得出来。

仿佛只要叫人膈应他们就感到满足。

要是换做平日里的话，师疆兴一定会和他们中气十足的骂上一架，但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他要去见他的哥哥。

“现在老爷还在大少爷屋里头大发雷霆呢。”迎面走过来的夫人实在算是婀娜，一步一步的像是在脚底生了莲似的。

“疆兴啊，你是该去劝一劝你的兄长，为了个吃人心肝儿的妖精寻死觅活的实在是难看得很。”

师疆兴拳头紧握着，他也不想看到自家兄长这副模样，但是他再怎么觉得也实在是轮不到师家的姬妾来置喙。

“三姨啊，你这闲着嚼舌根的毛病实在是得改。”师疆兴反唇相讥。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你这话又是长辈该说的吗？”

师疆兴分明才十来岁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以及骨子里的那些市侩圆滑是超乎江邻几想象的。

“这个家的当家主母还不是您。”师疆兴甩开女人的手，像是躲避什么瘟疫似的，“姬妾对自己的地位可别放得太高。”

女人冷哼了一声就被人簇拥着离开了，嘴上还不依不饶的说着什么，无外乎就是小倌，不知廉耻，妖精什么的。

“我哥哥不是...”

江邻几揉了揉他的头，应了声知道了。

江邻几看着这一座坐落在繁华京都的府邸没来由的觉得虚伪。

“你的长姐与你兄长关系怎么样啊。”江竹叽叽喳喳的围在师疆兴旁边问东问西的，小姑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人际繁华的城市，满眼里都是对这个地方的好奇。

“我觉得挺好的吧。”师疆兴领着他们他们往内院走过去，“不过你们说得对。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们还没有走到门口天上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雪来——不过也对，帝都更偏北些，在这样料峭的春天下起雪来也不是什么罕见事儿。

江邻几住了脚，他伸出来手想要接到一片雪花，但是触手就化了。

“顾博晖你看这雪。”

江邻几笑了笑，顾博晖像是想要说什么的，但是江邻几走得太快，连顾博晖想要说点什么的机会都掠夺了。

他们走进师礼信院子的时候一家人吵嚷得格外的不像话。

其实也算不上一家人，反正都是各怀鬼胎的人凑了堆。

“小少爷。”下人们都纷纷向他行礼，师礼信院里的下人都怕这个小少爷，乖张又易怒。

师疆兴没有理会他们，招呼着江邻几进了屋。

在这个天气他们大开着窗，里屋的人却在猛烈的咳嗽——本来是叫人觉得反常的，直到江邻几走进了屋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才明白了这矛盾的行为。

“你先进去吧。”

江邻几把脚停在了进里屋的门口。

“你拿走了他的记忆？”

顾博晖不知道什么站在他旁边的，他的声音意外的布满了寒意。

江邻几也惊愕与顾博晖的态度。但是还是解释了句：

“反正邱楚只剩下了本体，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让师礼信也忘了不好吗？这样多公平。”

“公平？”

顾博晖反问他，“你怎么就知道他们觉得公平？”

“你要想拿这个和我吵，再说什么我是地藏的话。我希望你现在就离开。”江邻几冷着一张脸，“我真的很厌烦你们地藏地藏的唤我。”

顾博晖想说什么的，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没有立场，又没有身份。

“若我真的是地藏，你还会这样质问我吗？”

江邻几冷笑着反讽，却没有由头觉得难受。

顾博晖不会是第一个来纠缠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活得太久了，却连情爱都搞不清楚了。

“这根本不是你是谁的问题...”

分明是义正言辞的话，说道最后却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无可避免的，若站在他顾博晖眼前的男人当真是地藏的话，这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指责都不会有。

直到江竹吵吵嚷嚷的进了内院，才打破了他们尴尬的对峙。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进去看看师大公子吗？”

“现在师大公子的长辈还在。我先出去透透气。”

江邻几逃似的。

江竹跟了江邻几好几百年，还是头一遭看见江邻几这一副像是吃瘪了的神情——自家公子向来好强，什么时候这样避其锋芒过。

“我走。”

顾博晖握着的拳还是松了开。他不知道是自己过于斤斤计较还是真的是他变了——可是江邻几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就是地藏的事情。

所以，都是一厢情愿是吗？

这样的猜测实在是叫人觉得格外的不好受。

“公子你们这是闹什么？”江竹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江邻几，“我去把顾公子唤回来，公子你可记得把我给你的东西塞到顾公子手上啊！”

江邻几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手里的是一把好看的檀木梳子——也不知道江竹上哪里搞的。

送梳子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着小姑娘到底知不知晓——反正他江邻几就算独吞也休想他把梳子送到顾博晖的手上！

“江先生，请快些进来。”

老管家是个两鬓都花白的老人——但是江邻几总觉得眼熟。

进屋的时候屋里的人大概是已经吵过架了，下人们还在匆匆忙忙的收拾着残局。师礼信看见了他，冲他笑了笑，有几分迷茫之外更多的是歉意。

“若是无事了，可否叫我与大公子单独聊一聊？”

师家长辈全都点了点头，只有师疆兴还像是立像似的站着不动。

“你不出去？”

师疆兴刚想说话，却被家里的长辈狠狠的瞪了一眼：“出来。”

师疆兴憋着嘴，回头盯着师礼信，又威胁似的盯了一眼江邻几才千般不愿的出了门。

师礼信看着江邻几，直到人都出去尽了才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笑我分明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是他们还是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