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望舒又黑又大的瞳仁里蔓上了铺天盖地的灰霾，命运总是跟他开一场又一场的玩笑，他以为自己可以伸手去抓住有人在意有人陪伴的生活，没想到又被狠狠的伤了一次。

儿臂粗的扫帚杆无情的落在孩子的身上，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墙角挣扎出来，却被父母用胶布封上了嘴，疼的他再也哭不出来。

家里经久不散的就是这种浓烈刺喉的气味。

陈献堂啃着宁望舒的唇，大颗大颗的泪刹不住闸的往下滚，一声一声的呼唤呢喃：“姚曳，姚曳，我爱你……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不该逼的你父母公司破产让他们跳楼身亡，对不起，不该逼的你让你大学都没办法读下去，对不起，不该那么伤害过你。

宁望舒疼的连推开身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认了命的闭上了眼，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他再也不敢奢求任何人的感情。

他只想把自己再一次蜷缩在封闭的壳子里，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注意，只要他不出来，就再也没人能伤害到自己。

陈献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身边的人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身下的白色被褥蹭了些血迹，上边的浑浊液体早已经凝固结成痂层。

陈献堂看着桌子上扔的黄粉，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他又一次伤了身边的人。

懊恼无措，后悔莫及，复杂失落的情绪全都充斥着自己，他唇颤抖着心脏衰竭的厉害，下床从口袋里掏出瓶救心片，干巴巴咬碎吞了下去，摁了几次打火机才将烟点燃，抽了根烟这才勉强平复了惊涛骇浪的情绪。

他把桌面收拾干净，剩下的黄粉从马桶里冲走，打开窗让屋子里的气味散了一会才把医生叫来。

孙医生给宁望舒清理了下体，吊了瓶葡萄糖，那种恨不成材又不近人情的眼神几乎快要把陈献堂的脊梁戳断：“这次又是从哪里找的人，你跟你爷爷年轻时候一样，下手狠起来真没边儿。”孙医生早年在部队里是军医，跟陈献堂他爷爷有很深的交情，算是看着陈献堂长大的，要不是感情深，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孙医生记得自从陈献堂身边的那个男孩不在后，陈献堂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就一天不如一天，以前的他是不带眼镜的。

陈献堂给宁望舒把输液控制调到了底档位，无力的笑了笑：“孙叔，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我家三个孩子，就我混的最差，都三十五了还没个正形，我爸跟我爷爷也觉得我把他们一辈子的脸都给丢尽了。”

孙医生拍了拍陈献堂瘦瘦窄窄的肩膀，没说什么多余安慰的话：“你爷爷身体不太好了，你还是抽空多回家看看他。”转身就合上了病房的门，站在门外面恨恨地叹了口气。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家人的脸都被这小子给丢完了。

当年的事情他或多或少也了解一点，陈家逼着陈献堂结婚，陈献堂不愿意，于是陈老爷子专门去找了那男孩一趟，两个人在房间里聊了一个下午，谁也不知道他们两聊了什么。

陈老爷子前脚刚出门，那男孩后脚就自杀了，只留了封遗书表示他不愿意让陈献堂为难。

那段时间陈献堂可真是没少折腾，把人男孩的遗体给藏了起来，抱着睡了一个星期，陈家的人找到陈献堂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是腐臭的气味，男孩被火化的时候陈献堂差点也跟着跳到火炉里。

陈献堂从衬衣的胸口处掏出张照片，他随身带着姚曳的照片已经成为了一种思念的寄托，这张照片四角微蜷，磨损的程度已经很严重了。

照片上的男孩很漂亮，穿着蓝色条纹的水手衬衣站在灯塔下，笑的很开心。

陈献堂控制不住的默默哭，他也记不清对着这张照片哭过多少次了，他硬是把一双视力五点二的眼哭成了四百度的近视。

他抹了把泪，脆弱不堪一击，却对着照片笑了起来：“你看你不在这么久，统共都没来过我梦里几次，我是真的想你了……”

床上的宁望舒咳嗽了一声，慢慢睁开眼像是醒了，只见他缓缓坐起身子，陈献堂把照片装好，走过去想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想到宁望舒挣扎着落地，手背上的针头被抽了出来，透明细管里回流了一段血，陈献堂把人压都压不住。

宁望舒的眼神空茫茫让人揪心，几乎是带着哭腔大喊：“爸妈，不要打我，我很乖的，别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