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退下，宿昧生亲自熬好了药给窃欢端到了床前，一手把人扶起来，一手端了药，眉眼瑞气还是那般尊贵。

堂堂王爷做起这些琐事来，居然仔细又耐性。

“上次王爷说顷州有座菱荞城，因千顷菱荞苇而享有盛名，我听一些人说过，菱荞韧如丝，盛夏成熟，一片如云如絮的烟海景象。不知王爷看过那番盛景没有？”

“怎么会突然想起了这个？”

“我从未去过很多地方，只能从人口中将山水沟渠都还原在纸上，但有些东西是我无论如何描摹都想象不出来的。比如顷州的菱荞苇，比如悌桥州连绵山野和日月星辰。我虽心随你奔赴边疆，却始终是没有陪你看过我们戮云国的一寸山河。”

“欢儿想去顷州？”

“难道不是王爷自己要去顷州吗？”

如今世人都说王爷为了博得美人一笑，把戮云九州各地的好玩意儿都搜罗遍了，上次是为了锦鲤，还贴出了千金之赏，引得江湖大盗都张罗着去各地偷鱼。

现在窃欢真就开了金口，他要去顷州，要去看看云床暖地抱安眠的千顷菱荞苇到底是个什么景象。

宿昧生眯了眼睛笑，本是要窃欢自己喝的药，宿昧生突然改变了主意，亲自一勺一勺的喂给窃欢喝。

准备了几日，窃欢的病也稍微好了一些，世子非常不明白父王此行的目的。

阿轻原本想着跟公子一起去，可还是被公子拒绝了，窃欢站在马车前面问他。

“你想要什么东西吗？我给你带回来。”

“我要笛子，要聆音笛。”

窃欢点了点头，就走上了马车。

晋平王爷又带着美人出城了，这次是顷州的菱荞城，去看菱荞苇荡。

走到了顷州菱荞城，宿昧生并没有通知城主，而是乔装成了平民百姓入城就下了马车。七绝是一身寻常护卫的装扮，握着剑一身的肃穆。

“七绝，你去寻个好住处，我随欢儿自己逛逛。”

“是。”

七绝领命而去，宿昧生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头，很久没有这般闲适的心情。

窃欢一直眼神飘忽，似在寻找什么店铺，菱荞城有聆音笛，阿轻是听人说过，可是那个做笛的老师傅到底在哪一条街，他还真是不知道。

眼睛看到一个买葫芦丝的货郎，窃欢也没问过宿昧生就自顾自的过去把人拦下。

“打搅货郎担儿，请问这城里哪里有卖聆音笛的店肆，我想买一支笛子。”

突然被拦下来，货郎一顿，看了看这位容貌昳丽的美人公子，和善的一笑。

“你要买笛子呀，我这儿也有啊！公子可要看看？”

货郎的眼睛一直盯在窃欢身上，宿昧生面色生冷的几步插到二人中间，可能是感觉到宿昧生身上不怒自威的霸气，货郎的脸色也收了很多。

宿昧生挑了一根货郎竹担儿上的笛子看了看。

“做工如此粗糙，还敢拿出来卖？你当真是认为我家公子不识货么？问你的是聆音笛的店肆在哪里，不是问你买笛。你若是不知道，就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你这人，好不识好歹！”

货郎被宿昧生这样强硬的一通说道，立刻气冲冲的挑了担子，甩下他们离开了。

窃欢霎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前几天受晋平王爷亲自照顾，还觉得晋平王爷平易近人，现在看来，还是威凌惯了，一时口气都收敛不来。

“王爷，我再去问话，您别插嘴。”

窃欢对宿昧生拱手拜了拜，当是求人了。

宿昧生能察觉窃欢一丝不悦，却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又跟在窃欢身后。

好不容易终于问清楚了做聆音笛的老师傅在哪儿，他们已经走了大半个菱荞城了。

宿昧生一路跟着窃欢闲逛，耐性是出奇的好，等窃欢跟老师傅谈好了一支红竹聆音笛的价钱，他一把抓了人往他刚才看上的酒楼去喝酒。

“花青楼？”

这不是跟他们阖清楼一样的地方吗？

宿昧生边走边看，窃欢像个误闯别人酒楼的小偷，一直不知道应该做何表情。

“今天换你做一次爷，感受一下。”

宿昧生点了两个卿倌过来陪酒，听起来还是他们花青楼里面挺招人喜欢的一对小男孩，他们都双出，楼里的妈妈看到窃欢的第一眼，虽然有点看出眉目，却到底知道有些名字不能乱点，有些话不能乱说。

窃欢乃杀焰城名角之首，哪怕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但他的画像，他的红尘往事依旧在某些人的记忆中，没有消退。

想来两个小男孩眼光真是机灵，他们看得清谁才是他们应该要好好服侍的正主，所以两个人依偎的都是宿昧生。

窃欢面无风云的一张脸，自己取了酒水，自饮自酌，膝盖上放着聆音笛的盒子，摸了一下。

“公子是爱笛之人？”

男孩一口酥脆的声音，问得窃欢一愣。

他淡淡回应。

“是我家小奴，可能最近爱上了曲谱，叫我帮他带去。”

“公子对自家小奴真好，元仪羡慕。”

叫做元仪的男孩本先对窃欢起了兴趣，这么一段话把人引起了话头，身体就要往窃欢这边移过去，谁知宿昧生突然一把勾了元仪的腰把人按在了怀里。

“想去哪儿啊？”

宿昧生含笑不怒的问，元仪一惊却立刻陪笑道。

“是怕怠慢了那位公子，二位都是客，我们不得都好好伺候着怎么能行。公子吓死我了。”

宿昧生望了一眼淡漠看着他的窃欢，低下头对怀里的男孩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他不用你们伺候，他是我的人，你们最好，一片衣袂也别碰，明白吗？”

元仪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是被宿昧生口吻里的危险给吓出来的。

窃欢看着这一幕，心下不悦，自己取了笛子，起身坐到了窗边，一曲婉转低吟的小调慢慢响彻房间。

两个男孩似乎意识到了这两位爷是什么关系，刚才还互相依偎着宿昧生左膀右臂的两人，现在都好好的跪侍两侧，除了斟酒喂饮，也不敢再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