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约好了要去团委的日子，沈厌早早地把一切文件都打印出来准备好。

约定好的地方是食堂三楼，可距离她们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至少半个小时了。沈厌看了一眼时间。

过去三十四分钟了。

她点了一份面开始慢条斯理地用餐。

沈厌是最早来的，她一直等到身边的人逐渐多起来，又等到他们吃完饭离去，棠殷还是没有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棠殷究竟去干嘛了？

沈厌掏出手机来，她和棠殷的聊天框还停留在她对棠殷为什么还没来的询问上。

从她加到棠殷的好友那天起，就一直在跟棠殷保持联系，仿佛每天都有无数话想对她说，也想听她给自己分享她的一切。

沈厌渴望了解棠殷。她此前未见到过这样热烈的人。棠殷的回复也在这样主动且难以抗拒的攻势下，逐渐从最初时的礼貌疏离，变成了热络亲密。她终于开始给沈厌唠叨自己的心事了。

沈厌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心情愈发烦躁起来。

又过去十来分钟，餐厅几乎只剩下她自己和几对情侣了。沈厌干脆一把捞起书包，正准备头也不回地走的时候，手机突然长震了一声。

是她的消息，她说自己刚刚见过男朋友，分手了，就没赶上来。

沈厌的目光顿了顿，停留在男朋友三个字眼上好久好久。

她的喉咙滚了滚，打字问她现在在哪。

“我在操场，在看台上坐着。”

夏天天黑的晚，操场上人还很多，都是出来夜跑的大学生。棠殷瘦瘦高高的，单薄地坐在西面最高一层的看台上。

沈厌一眼就看到了她，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慢下来，后来干脆停住。

她着了魔似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看着黄昏中呆坐着望着天空上飞鸟的少女。

这会儿的棠殷又不一样了，她既不热烈勇敢，又不清淡孤独。她显得安静而茫然。

黄昏的光被她的身影分割成好几等份投到沈厌眼里。

她迈开步子穿过操场朝看台走过去。

棠殷应该是感觉到自己的靠近了，但是她没转头看沈厌。

沈厌在她身边轻轻地坐下，几次张口又闭上。

她此前从来没有安慰过失恋的朋友，她的兄弟们大多觉得恋爱是一件无聊的事情，还有一小部分压根对女生没兴趣，反而热衷于加男生的微信。就算他们分手了，也从来不需要沈厌的安慰，潇洒得厉害。

靠近了看棠殷的侧脸更能看出棱角分明，她的眼睛因难过而低垂无神，眼妆花成一片，嘴唇虽然还是红的，但也干得像裂土一样。

“你怎么来了。”她垂着头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还是没有看沈厌。

“我吃完晚饭没什么事要做，来看看你是不是哭晕在这里了。”

少女的嘴角轻微地勾了一下，“我已经哭完了，在这儿坐会儿就走。”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沈厌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恋爱不过就是人心的游戏罢了，本来是没必要存在的，是我们的心太无聊了，如果你用其他的东西塞满它，就不会产生这种东西了。”

话音未落，棠殷就仿佛绷不住了似的笑出声，“你是在想用理论解释爱情吗？”

当然不是。

沈厌是真的很难对爱情这个东西有什么感触，她的文章里男女主的恋爱过程都是根据她周围朋友谈恋爱时候会有的行为写的。她能感受到别人笔下纯粹或难堪的爱情，但是放在现实里她就感受不到了。

“你很喜欢写作吗？”棠殷突然开口问。

“嗯。”

“为什么？”

为什么呢。沈厌想到其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大概是——

“因为写作是一件很真实的事情，可以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自己。因为无论你写的故事现实与否，笔触和情绪却是骗不了人的…每个人都有表现欲和需要的发泄口，我也想这样把自己剖开来扔给所有人看。”

棠殷惊愕从沈厌怀里探出头来，“你…我感觉你挺高冷的…为什么会想把自己剖开来给别人看…你应该是藏起来的性格啊…”

“人都是矛盾和两极端的动物，越是有壳包裹的，越是希望被人剖开来看。或主动的，或被动的，他希望自己暴晒在日光下。”

“你是有壳包裹着的人，又想撕开来让自己暴露…这么矛盾，难怪会觉得难以表达感情。”棠殷偏头看向沈厌，“这世界上人人都很看重自己的性格秘密，生怕被别人看透，你却对别人窥探你没什么意见…奇怪的和谐。”

“我不拒绝所有人窥探我，但是我，但是只有我认可的人，我才会去看到他。”

“那被你认可一定很难咯。”

“…不难。”

一点都不难，只要她看着顺眼就行了。

而沈厌看棠殷，就是无比顺眼的。

“那你认可我吗？”

“…认可。”

棠殷终于露出笑容来，她十分自然地抱住沈厌，“我也认可你！”

“团委的事等你心情恢复恢复再去吧。”沈厌歪着头以极不舒服的姿势被棠殷搂着，“以你现在的形象，团委老师看了估计也闹心。”

“嗯！”棠殷在她怀里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