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殷选择的地方是一个火爆的烧烤店。

有时喧闹和寂静是可以相通的。

喧闹之地没有人会在意你，寂静之地更无人问津你的悲喜。人人都忙于挣扎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在这个地方喝着烈酒讲起过去，哪怕突然哭出来似乎也是没关系的事。因为人人都在哭。所有的，大笑的，吼叫的，打牌的，喝得昏迷的，都在哭。哭声越来越大，仿佛人间是个炼狱一般。

棠殷土豪似的点了一大堆东西，又点了八瓶啤酒。像是征求沈厌的意见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灯灯，你明天有课吗，我想…我要是喝多了，就不想回宿舍了。”

“你打算去哪儿？”

“在外面订个宾馆住。”

“…我没课，一会儿你喝多了我们就出去住吧。”

“行，那我就放开了喝了。”棠殷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第一瓶酒。

“他是个王八蛋。”

棠殷对着瓶子吹了一大口酒，咳了两声，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她还没醉，眼圈已经红了。

“我也是个王八蛋。”

沈厌在对面看着平时傻了吧唧又乐天派的棠殷苦大仇深地喝着闷酒，无端地觉得心里面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情绪流淌了出来。这种情绪好像感染了她，搞得她也有点想哭了。

这是沈厌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验到心疼的感觉。但她自己意识不到，她觉得自己只是受不了这烧烤店里弥漫的烟味。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棠殷没再接着喝，她递给沈厌一根羊肉串，“他答应我要删掉的追求者加到了微信里，从我禁止他们联系以后一直聊到了我们分手的时候。”

沈厌撇了撇嘴。如果只是这样，他们刚刚的对话未免也太复杂了。

“他是个…我看不透的人。”

果然不止是这样。

“你永远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想干什么。有时候你以为他是在对这个人好，结果回过头去抓住的蛛丝马迹都能让自己脊背发凉。我就想，他以后万一要是这样对我，我该怎么办。”

“那个女孩，恰好跟他性情相投。”棠殷冷笑了一声，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往里面倒酒，“我有过一次很重要的演出机会，被那个女的搞黄了。”她低头喝了一口酒，皱了皱眉，“他也参与了。可怕不可怕？”

“他也参与了？为什么？有利可图？”

棠殷摇了摇头，“不是，甚至不是因为有利可图，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学生组织里的领导也需要这个机会而已。”

棠殷顿了顿。

“那个领导…跟他说，如果他能出这次演出，出场费就可以付他一半。正好那时候他妈重病在医院，他爸收礼物被查出来抓了。”

沈厌大概明白过来是什么事了。

“你的意思是，他需要钱，所以暗中作梗把你换掉了？”

棠殷没有回答，但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

“这么说来也不怨他，只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女的本来是跟他一起负责这个项目的，那个领导也不是说要把我换掉，只是想跟我一起演出，但是那女的把我名字划掉了。后来这个文件我还看过，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只说搞错了，之后会帮我把名字加上。但他还是就那么直接送给当地文化局了。”

“所以是他默认了她背后捅我刀子。”

棠殷的故事讲完了，第一瓶酒也喝光了。

沈厌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这似乎不算个不能解决不能调和的大事，但又想到棠殷说起自己梦想时的那种眼神，仿佛埋在深海里的烈焰一样灼灼动人，也许她的梦想就是她最渴望的东西吧。谁触犯了这个，就等于在她心里被判了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