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实在尴尬。

颜无度与秦堇道在狭窄的马车里相对无言。

秦堇道直愣愣看着躲开他视线的颜无度，开口道：“想去看看沂城吗？”

颜无度转头看着一脸诚恳的秦堇道，以前沂城的岁月通通朝他涌来。

闲适的小城日子，温暖的夕阳和温软的海风，美好得仿若人间仙境。只是他们敬奉的水神动怒了，把以前唱着渔歌的勤劳人民卷进他的祭坛中，毫不念旧情，铺天盖地，全都化为泡影。

颜无度沉思了许久，应道：“想，以后怕也没这机会了。”

秦堇道朝外边赶车的人吩咐道：“掉头朝沂城的方向走，加快速度。”

“是，这就快马加鞭赶路。”

颜无度回答下来就后悔了，他一个将军，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陪他折腾，他揉着手腕踌躇了一会儿，问：“你不回去练兵吗？”

“晚些回去也不迟，何况我也不是将军了，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多放松一段时间。”秦堇道伸手想要帮颜无度揉手腕，看着颜无度往后缩了缩，也识趣地收回了手，干笑了几声。

“不是大将军了？这是什么意思？”颜无度皱起眉头，心口莫名奇妙一紧，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和他有关。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秦堇道看着有些心急的人，突然想要为难他。

“秦堇道，莫要胡闹。”

他如今怎么能一脸无谓说出这些话来，真真不像以前认识的秦堇道。

“我不说，颜无度我要你自己回忆起来，要你自己想起前几日的事情来。”

“我记不得！那药让我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你偏要为难我！”

“好了，莫要气急，我告诉你。”秦堇道看着被挑起火气的颜无度，只能妥协，“简而言之，我秦堇道不再效忠皇族了，以后去当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也挺好。”

颜无度动了动嘴唇，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话说，他只字未提是为了自己而恼怒，而与皇帝决裂，假如自己问他，那不是显得太过自作多情?

那就这样子吧。多多记着他的好就行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颜无度还是没忍住，提醒秦堇道：“我是男子。”

我是男子，不要喜欢了，这种感情与世俗不合，与伦理相违背，困难又不正常。

后面的话颜无度想秦堇道都懂。

“没关系。”秦堇道抱起手来，闭起眼不看颜无度，是男子又如何？喜欢就是喜欢，和男女有何干系?

“秦将军！请留步！”车外有人叫喊着，急促的马蹄声紧紧相追，马车被赶车的人拉停，颜无度晕的有些难受，只能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觉，马车一停，颜无度才有些舒服。

“待在里面别动。”秦堇道命令着，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颜无度从帘子的缝隙里看着那人与秦堇道走远，不知在交谈些什么。

等秦堇道回来，他的面色冷峻地回来，撩开轿帘站在车下看着颜无度，缓声道：“去不了沂城了，我叫人保护你先回军营，我有事。”

颜无度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开口：“你小心。”

秦堇道一怔，放下轿帘，隔着帘子的声音让颜无度觉得像生离死别时的话语：“会活着的。”

马车又往回走了，走得慢慢吞吞，马蹄声一点一点落在颜无度耳朵里，听得更加烦躁。

颜无度撩起帘子来往外看了看，郁郁葱葱的常年不落叶的树木在秋风里依旧坚挺，这路莫名有些熟悉，却不是去边境的路，边境的路寸草不生，净是碎石。

“路错了。”

车外没人应他。

颜无度顿时警觉起来，抽了衣带移向轿帘外，猛地把衣带缠在赶车人的脖子上，死死抓紧，这脸果然不是刚刚赶车的人了！应当是趁秦堇道与人交谈的时候换下的人。

现在估计秦堇道给自己留的侍卫也早就没命了，何人？会是何人？

来不及细细回想，等手里的人不再挣扎，颜无度拉过绳子刚要出发，前方奔来一群骑马的人，待再走近些，领头的面容慢慢在颜无度眼里放大，从眼睛一直钻进心口的裂缝。

“哥哥，我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