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珉城的冬日很快就过去了。

随着春日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沸腾不已，街坊四邻都震惊在议论的事——

沂城叛民颜无度，如今换得一个响当当的称号——玉刹美人，他跟在前大将军秦堇道身边，用秦堇道送他的玉面扇，替秦堇道效力，为秦堇道杀人。

这同时，也在报复许如故，仅一个冬天，许府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经商上，遇阻无数，不知道的人只道许府今年不顺，知道的，自然是看了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

秦堇道帮颜无度梳了梳如墨的长发，看着一袭黑衣，冷似寒冰的人，心疼地抱住了颜无度，轻道：“如果很累就不要做了，我帮你。”

颜无度闭起眼睛不去看铜镜里的自己，他也怕自己现在的模样，父亲被自己送到一个小渔村生活，不敢，不敢让父亲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喉咙动了动，笑道：“不累，有些事只有我自己来做，才有意义，你尽管按计划走就行了。”

他武功都没了，如何去杀人不眨眼?秦堇道从来都舍不得让颜无度亲自去杀人，只是命人杀完人就挂上颜无度的名号，帮他造大声势，要许如故看看，颜无度离了他，只会更强，也更是要许如故时刻谨记着，他的狗头，不知哪一日就不见了。也从而转移别人放在秦堇道身上的目光，秦堇道才有机会去与北周国的人互通消息。

知道秦堇道叛国的时候，颜无度一点也不惊讶，他也看过，明明富得流油的京城，却还是有满街的乞丐，明明有贤明的大臣，却还是被一群·奸邪小人逼退职，那昏庸的狗皇帝甚至还斩草除根，丧尽天良，这要怎么去效忠这个朝廷，怎么去活着?他一度以为秦堇道是一个愚忠的将军，不曾想也是一个七窍玲珑的人。

北周国，烁国对岸的国家，国泰民安，君主贤明，老百姓有地可耕，有饭可吃，每年实行的政策均是为国为民，死刑于他们而言，少之又少。于烁国而言，这真是世外桃源。

北周国的皇子当初看中了颜无度的美貌，是要他去那狗皇帝身边待着，获取情报。秦堇道当即就把剑架到了皇子脖颈上，赤着眼警告他——如若这样，他秦堇道便什么都不再做了，甚至要摧毁北周国之前的所有计划。皇子没办法，看着为了颜无度几愈疯狂的秦堇道，摇了摇头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把一颗心都吊在了颜无度身上，颜无度想，要是哪天秦堇道不在了，这世间便再无真心待他之人，到那时候，就也走了吧。

“明日，许府要为刚满周岁的儿子摆生日宴，有想法吗？”秦堇道把肉夹到颜无度碗里，又盛了一碗鱼汤递给了颜无度。

“有，”颜无度把肉夹回了秦堇道碗中，轻道，“我吃不完了。”

“要我帮你吗？”

“不用，你多多与那边联系，最近皇子催的愈发紧了，那狗皇帝也越来越机谨了，你就不要管这边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何况有你送我的玉面扇呢。”

颜无度把扇子拿出来摸了摸，这扇子和颜无度以前用来防身的扇子一个模样，只是它藏了暗器，对于不能再施展武功的颜无度来说，如今这扇子实用极了。

“你对外事总比我上心，罢了罢了，无度，保护好自己。”秦堇道抬手抚了抚颜无度愈发清瘦的脸庞，苦笑了几声。

“嗯，我会。”

许府向来摆宴会都是奢靡阔绰的，把将近半个临珉城的达官贵人都请来了，估计许如故正在抱着他的儿子四处张扬，易了容的颜无度拿着仿的拜贴轻轻松松就混了出去，而他冒充的人还死不瞑目就被二野活埋在了乱葬岗。

“左大人近日可还好?”不知是哪位膘肥体壮虎背熊腰的官员举着酒杯来找颜无度，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还好还好，您先坐，我去下茅厕。”颜无度推辞着就往后院走去，在侧门看见了许如故和那抱着儿子满是骄傲的程家小姐昔虞。

颜无度侧身闪进了一个空荡的房内，开了一道缝看着许如故走远，握着扇子的手快要把指甲扣进刀片里去，易了容的苍老的脸上皱纹挤在一起，不知是哭是笑。

到许府门口时，就已然回想起那日被凌·辱的模样，那些嘲笑的人就围在颜无度身边，满耳的讥讽一遍又一遍回响。

若不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秦堇道已经带着颜无度在许府门口走了许多遍，一遍又一遍，从颜无度看到许府的牌匾就腿软不能动，神色惊恐到如今终于能坦然面对，虽然依旧会发抖，会心痛，但也好太多了。

许如故啊，向来都不是个人，他所做的，所侮辱的，所折磨的，通通都过一夜就忘记，于他而言，用完就扔，有用再捡回来，乃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