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不擔憂這種事，也不是說了就算。商殷心裡是這麼答的，不過面子上還是口不對心的點了個頭，先不說他二人實力相差無幾，就是婁硯當真比他強個千百倍也不妨礙他不放心。

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從黃泉上卷過的颶風，還帶著淅瀝往下淌的水聲，但並不幹凈利落，黏黏糊糊，有種往泥漿里踏著的感覺，婁硯光聽就把眉頭皺深了兩個度，殺過的妖獸不少，但不妨礙他尤其討厭涎溚溚的生物，比如蛞蝓，比如螞蟥，再比如……接下來可能見到的那個，光聽聲音就讓人覺得特別粘稠，傳來的氣息里還夾著陳腐的屍體味兒，實在有點噁心。

「來了。」商殷微低頭湊近婁硯耳邊提醒，把正走神的人拉了回來，婁硯偏頭離商殷稍遠了一點，耳尖有點發燙，再用這種放低放沉的調子湊近說話，他可就更得走神了。

果然，沒出三秒入瓮的主角就登了場，不過比想像的樣子好些，那妖獸一身長著棕黑色的鱗甲，光看主幹有點鱷魚的模樣，綠色碩大的渾濁眼珠，三米多長的粗壯尾巴似乎很有力，只是四隻爪子上沾著模糊的血肉，又混雜了稀泥黃土，婁硯大鬆一口氣，不是粘溚溚的啊。

妖獸一進圈子就直奔主題，一爪子朝站在空地中心的茶溪拍過去，茶溪抱著九霄迅速飛身後退到一塊巨石之後，但那妖獸並不至於因為這點就放棄追擊，一尾巴掃過去，一人多高的巨石便碎成了渣渣，茶溪直接把九霄朝身後扔出去，大聲道：「你自己躲好啊！」說完仗著自己人形比較靈活敏捷開始在那妖獸身邊繞圈子。

如果直接化形成白虎的模樣，那他的身形和面前的妖獸相差不大，直接對戰可行是可行，就是太過費力，而且萬一受傷了不劃算，茶溪想了想，還是用人形繞吧，繞暈了最好，一隻獅子要踹另一隻獅子一腳容易，要抓住眼前飛舞的蚊子可就是難了。

不過九階妖獸，想想也傻不到哪裡去，被茶溪戲弄了會兒搞得心情暴躁，直接朝天長吼一聲縮小了身形，連那條尾巴也變得更加細長，如同一條靈活的繩索，完全可以對目標人物實施精準打擊。

「靠！」茶溪看著朝他甩過來的長尾突然張開鱗甲，猶如嵌了滿滿噹噹的刀片，沒忍住罵了一聲光速後移，「自帶暗器不搖碧蓮……。」

妖獸正沉醉於面前的獵物似乎被逼到無處可逃的境地，後背卻突然遭到一陣猛擊，鋒利的刀刃劃過背骨，雖然有厚厚的甲片做防禦也還是能感覺到沉重的鈍痛。

「這都切不開？」商殷看著被堅硬的鱗片震出嗡鳴聲的平淵皺眉，也就是神器，稍微次上一點，怕都是個卷刃的下場。

「那就往軟肉上打。」婁硯從靈戒中取出一柄軟劍，御劍引訣，霜色的劍身立時分出千道劍影散開朝著妖獸而去，如下了一場花雨，至於目標嘛。自然就是此時最明顯的柔軟之處，那雙綠色宛若銅鈴的妖瞳。

沒能捕捉到近在咫尺的獵物，背脊突然遭受一陣重擊，面前又是眼花繚亂的劍雨，妖獸碩大的鼻孔噴著粗氣，立時閉眼又將身形變為先前的巨獸模樣，用整個身軀暴躁的橫掃著周圍，如果只是蠻力倒還好說，可惜的是，九階妖獸強大的妖力此時隨著主人的情緒一同狂躁外放，掀起的颶風打著旋兒成了漩渦，恨不得將周圍一切事物都捲入絞個粉碎。

婁硯原是凌空而立，差點沒站穩被卷進去，好在商殷反應夠快，將人拉了回來又反手將平淵插入地底，另一邊茶溪也還算夠快，趕緊化形成白虎模樣將九霄壓在碩大的虎軀下，只給留下半個供呼吸的鳥頭在外面，三根翎羽被吹得差點脫頭而去。

周圍全是被捲起的沙土，不管是商殷還是婁硯都有些睜不開眼，但那妖獸卻似乎並未受什麼影響反而在風穴內行動自如。

看不見便不看，兩人不約而同的閉上眼睛，婁硯細細分辨著四周混雜的聲響中那已被掩蓋大半隻余些許痕跡的泥濘的腳步聲，「左邊。」

商殷應聲而動攬著婁硯躲開，果然幾乎瞬間後便聽見那粗壯的長尾甩過的風聲，離他們不過寸距。

「艹！」倒退過程中不小心撞上石塊，好在有自己當肉墊，倒是沒把懷裡的人磕著碰著，婁硯也察覺到情況，朝商殷道：「規避並非良策，也不是長久之計，得想辦法破局。」

兩人都閉著眼，所以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妖獸的綠色眼瞳里忽的出現一個漆黑的點，宛如墨色痣痕，而在那點墨跡的另一邊，是正窺探著這場混戰的幕後黑手，他坐在金白的王座上，俊美儒雅面含微笑，彷彿看的不是一場亂戰，而是聖人的高深講學。

身邊玄色衣衫的人面無表情，說話卻是隱隱有幾分不屑的意思，「不過如此。」雖說是九階妖獸，但也不至於被逼到這種境地才是。

欒御聽完唇角微挑，卻難得沒駁回什麼，只道：「此事你完成的很好。」

那日將妖獸從深淵放出他便讓玄湮追蹤而上，在那妖獸的眼瞳里放了點東西，也正因此，他如今才能從水鏡中觀得那兩位……躲閃不及的模樣。

「帝君……。」玄湮開口，卻有些猶豫，沒能繼續說下去。

欒御今日心情似乎不錯，連習慣性上挑的笑意都帶上了兩分真心，道：「你想問便問，過了今日，我便不一定想答了。」

「您為何非要控制他不可？」玄湮看向鏡面中的一人，眉頭擰成了山壑。

「當初一個儀蕭就已經夠了，你覺得，我會放任這種存在？」欒御唇邊的弧度壓低了些，眸子里透出些許沉色，道：「論實力與天賦，或許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都無法和儀蕭比肩，但只要他們還在一起，就會比儀蕭更加難以掌控，這種事，我決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