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請你做我的取材對象麼？」

見易之揚怔了怔，凌卯繼續飛快地解釋起來，「這是我們大學新聞社為下一季度刊物準備的活動，主要就是一些跟蹤採訪和拍照......」

「等、等下。」

凌卯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浮出了有些絕望的神情。易之揚不去看他，眼一閉心一橫拒絕的話就在嘴邊了，還是被對方截了下來。

「不是什麼商業雜誌！」凌卯提著袋子急忙追了上來，「我知道你不喜歡有些主流媒體為賺取熱點以偏概全華而不實的風格，但是我保證，我們的期刊，《集菁刊》不是這樣的！我現在就可以向你承諾，我們的中心探討點都是關於比賽、訓練、世界上不同的比賽之類的比較專業性的問題，是為了讓更多不了解花滑、對花滑有興趣的人真正了解這項運動以及運動中的人的相關知識的科普向。這是華西大學的集大成新聞編集，內容包括美食、旅遊、運動、時尚、生物、航空航天等等。主旨在於還原知識的面目，擴充對世間萬物的了解。一直以來我們的人物版塊請的都是一些知名大學教授、舞蹈家、音樂家和新聞人，論影響力，他們遠遠沒有獲得過6枚金牌的你更有影響力和號召力，如果封面人物、不對不對，只要封面上寫了易之揚的名字的話，期刊的批准印刷量和領取量一定都會比往季升——」

「停。」易之揚耳根子一向軟，被這一通堪比洗腦的陳述一襲，簡直就要被攻下了。他猛地剎住腳步，盡量讓自己有些威嚴地沖身後的人說道：「你應該不會不知道最近的新聞吧？我是來這裡幹什麼的，想必也很明顯了。我只想度假休息，並不想接受取材。」

見原本以為的「交涉」開始走向死胡同，凌卯感覺腋下又開始流汗了。他隱約覺得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就很難再把握住了，內心裡卻不想易之揚對自己的印象繼續暴跌下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便隔著幾步的距離仍舊跟在對方的身後。

易之揚推開旅館的門，人走進去後手仍然勾著門框。他朝後略略瞟了一眼，見凌卯很有眼色地過來接了門，這才放開了手。

「......我保證，我真的不會打擾你太多的，」身後凌卯的聲音輕輕的，帶了點沮喪，「就像聊天一樣，說說話聊聊天，取材就結束了。途中只要有任何你覺得不舒服的表達，我們可以立馬叫停。」

這是最後的掙扎了，如果易之揚還是拒絕他，他絕不會繼續請求了。

正在前台登記的人將包放在桌上，找出證件遞給工作人員，看了一眼跟在身後幾步遠像是犯了錯誤似的少年，輕輕地嘆了口氣。

「如果我再拒絕，你還會......」易之揚頓了頓，像是話到嘴邊拐了個彎，「你還會繼續跟過來拜託我麼？」

凌卯抬起臉認真地看著他，無奈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易之揚有些詫異：「為什麼？」

難道你還希望我一直求麼？凌卯對這個問題的出現表示詫異，不過既然是偶像問話，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偶像討厭自己。今天是我唐突了，能夠在這裡見到你，我已經很開心了。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心情不好，如果因為爭取取材的事情讓你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

易之揚沒出聲，靜靜看著對方低下頭又抬起頭。那雙大眼睛非常好看，少年氣十足，臉型卻有股文質彬彬的味道。

「那就這樣，度假開心點，易之揚。附近的拉麵店很好吃，有機會可以去試試。」

沒再去看易之揚的表情，凌卯垂著眉眼朝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道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或許是易之揚的心理作用，從背後看去，那個背影像極了一隻遺失回家路標的小狗。

他吸了吸鼻子，盯著那邊的走廊幾秒，拉下自己一直沒摘的口罩，有些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易先生，您的房卡，請拿好。需要幫您拿行李麼？」

「不用了，謝謝！」

易之揚拿起房卡，抓著自己的包朝著凌卯消失的走廊跑去。沒跑幾步就聽見了塑料袋嘩啦嘩啦的響聲，易之揚也顧不得什麼打擾住戶了，大概循著聲響的方向呼喚了起來：

「喂！凌......凌卯！」

嘩啦聲頓了一下，旋即變得更密集起來，易之揚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蹦的誇張起來，直到腳下的震動越來越明顯，他才反應過來那是對方跑過來帶動地板震動給自己的錯覺。

「你......」拿不準從哪裡開始問，凌卯索性閉了嘴重新遣詞造句，「怎麼了？」

有些緊張，暖色的燈光烘出昏昏欲睡的氣氛，凌卯站在原地還不停地喘著氣，額頭一片亮晶晶的，襯得他原本發亮的眸子都遜色起來。凌卯沒得到回應，還想繼續多問兩句，一抬眼，面前的人正看著自己，眼神里微微帶著點笑意，宛如化凍了的一泓泉，綴著柔光與細雪，彷彿是仙人編製出的夢境。他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全都化在嗓子眼裡，急急忙忙尋回理智，這才想起來問易之揚第二遍叫住他是要幹什麼。

易之揚豎起三根指頭，在他眼前慢悠悠地晃了晃。

「一，我有權沉默和選擇，對不喜歡的問題可以不回答；二，攝影得用我的相機，照片也需要我們共同篩選，使用相機要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並且要過問我。」

一字一句聽著，凌卯逐漸反應過來易之揚是願意接受他的採訪了，嘴一下子咧開老大。易之揚抿了抿嘴，繼續說道：「三，不要使用尾隨等等方式進行取材。之前隊里有過這樣的事情，我可不想一個取材搞得和變態一樣。」

「這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

易之揚喘了口氣：「暫時就想到這些，其他的回頭再加。如果上述這些你都答應的話......」

「沒問題。」凌卯一口應了下來。易之揚鬆了口氣，有種完成一件大事的錯覺。他朝凌卯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機遞給自己。凌卯乖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解鎖遞到易之揚手裡，只聽撥號鍵響了一串，易之揚包的夾層里便傳來悶悶的震動聲。易之揚一邊掛斷電話一邊將手機放回他手裡，說道：「聯繫方式給你，方便聯繫。你大概要在這裡待多久？」

「一周左右。」

「看來我們還有時間相互磨合。」

「一定沒問題的。」凌卯朝他伸出手，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那就，請多指教。」

易之揚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握上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