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荇撓撓頭道：「公子不急嗎？」

宋晏白一哂：「你看太子殿下著急嗎？誒，說起來，殿下這會兒又去哪裡了？不是說不想上課只願意在殿內歇著嗎？」

王荇回憶了片刻，道：「崇陽殿吧，許是綠舒跟著去的。」

「我去哪兒？」綠舒姑娘提著裙角跨進來，不明所以地望著兩人，「公子您找奴婢嗎？」

宋晏白挑眉道：「你二人都在此，那麼殿下是獨自離開了？」

綠舒道：「那倒不是，殿下方才使喚著廖公公那些個跟隨，讓奴婢留在東宮。」

廖公公一行人七八個……是當年巫蠱之禍以後趙衎派過來的人，這些年周旋於東宮十分低調，從不冒頭，不過他們向來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當然也不會當真將太子當作主子。

太子今日領著他們去找官家，莫不是要攤牌？

宋二公子便懶得管了，反正那廝現在是披著羊皮的狼，怎麼也不會吃虧就是了。

趙昂不僅要不吃虧，還要扮豬吃老虎呢。

他進了崇陽殿，開門見山道：「父皇，如今兒臣用不著這些人伺候了，還是交還內侍省為好。」

趙衎睨了一眼：「這等事你直接交予月呈便是了，何必跑這一趟。」

趙昂便笑了，道：「帶來給父皇瞧瞧他們幾個是否齊全，否則一不留神缺胳膊少腿了，豈不得是兒臣的責任？」

趙衎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極冷淡地瞥了瞥段月呈，示意對方把人都帶走，而後才慢悠悠地呷了口茶，道：「若是別無他事，你自回宮吧。」

趙昂笑眯眯道：「兒臣還想問顓池一事。」

「問些什麼？」

「這兩日不斷聽宮人說起，顓池水變，是上蒼不滿我這個太子，所以應當順應天命，改立東宮。」

他說得不錯，早朝時候真有腦子缺弦兒的人上奏，大致意思就是官家你當年太子選得過早，沒有究其品格操行，現在看來，太子都加冠了，也沒見有什麼建樹或出眾的能力，還像個孩子似的，實在是不成體統。反正官家還年輕，不如仔細考察，重新甄選儲君。

趙衎道：「怎地，著急了？」

「只怕有人比兒臣更著急。」

趙衎陰沉沉地笑起來，緩緩道：「再等兩日。」

「好。」趙昂一臉無害。

頓了頓，他又道：「其實，還有一事——兒臣想向父皇借些人——舅舅麾下天武軍，還有郭珏那支御林軍。」

趙衎似笑非笑道：「你知道天武軍有多少萬、平常都是幹什麼用的嗎？張口就借！」

趙昂道：「天武軍本來就是駐紮在東梁城四周，負責拱衛京中的安全嘛，兒臣也不是要他們跟著做甚，只是想請父皇下令讓舅舅帶領他們加強近幾日的盤查，但凡是狀似喬裝改扮者、關引有疑者都先扣下，還要增加皇陵周圍的巡視，免得他們鑽了空子。此外則要注意查找城郊一些偏僻處，清掃他們設下的暗樁。」

趙衎伸出兩根手指敲了敲桌面，緩緩道：「他們？」

「昨兒夜間淮陽王束手就擒，四千死士大半命喪宣州，剩下的不見蹤影，許是順著水流遁逃了，多半是潰不成軍。不過約略兩旬以前，另有三千餘人奔赴東梁，看時辰，便該是這兩日開始，會陸陸續續進城。」

趙衎道：「兩旬以前的也就罷了，昨夜發生的事你今日也知曉了？」

「嗯……」趙昂忖道，「兒臣有一好友，能行常人所不能行，將事交付與他，自當有十足的把握。」

趙衎皺了皺鼻尖，也不知是否信了他的鬼話。

在崇陽殿坐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趙昂便眉開眼笑地離開了，只不過他踏出廊下，又靜靜地站了片刻，朝著左側半壁廊的拐角處眨了眨眼睛，然後換了一副愁眉鎖眼的模樣。

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匆匆跑開，一直到㕆澤宮，迎面撞上神情倨傲的三皇子殿下，這才頓住步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楚黎，你這是什麼意思？」趙凜擰眉道。

疾奔來的人正是楚黎。他面無表情地長嘆一口氣，道：「太子神思清明，一點兒都不糊塗。」

「他既然恢復如初了，為何瞞著眾人？」趙凜慢慢地覺出味兒來，從鼻孔里哼出一聲道，「他故意的。試探誰要反他？」

「恐怕不止如此。」

「明白了。」趙凜應了聲，扭頭要走，又像剛想起來似的，問道，「你沒被人發現吧？尤其是那老奸巨猾的段月呈。」

楚黎搖頭，想了想卻道：「太子瞧見了，但並未拆穿。」

「為何？他與你有什麼交情不成？」

「許是因為太子向來介意宋二公子與㕆澤宮來往，便為了替宋二公子還人情好徹底撇清，這才對這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我寬容些。」

趙凜的表情頓時跟吞了只臭蟲似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極是不高興地回了宮，見他的母親正坐在窗下絞著手指算盤算著什麼，於是更窩火，沉著臉站在原地，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看著。

等淑妃幽幽地嘆息一聲，抬起頭來才發現他已站立半晌，驚得短促地叫了聲，佯怒地瞪他一眼，道：「作甚悶聲不吭地進來，想嚇死我不成！」

趙凜靠著高凳大馬金刀地坐下，冷冷地提醒道：「你最好什麼都別算計。」

淑妃雙唇微微呶動，不怎麼樂意道：「你年紀小，不懂，別瞎操心。」

「是我瞎操心還是你胡亂起歹念？」趙凜跟他娘說起話來可半點都不客氣，「東宮之位穩著呢，你別犯蠢，上趕著讓人收拾了去。」

「說什麼呢！你就這般和母親說話？」

趙凜滿臉不耐道：「你要不是我的母親，當我會管你呢。雖然我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有什麼念頭，但想必也是準備著陷害太子，你得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許付諸行動，更不準聽他人讒言、與他人聯手。」

他真正嚴肅起來淑妃還是有些心虛的，面子上又掛不住，一時漲紅了臉，快要哭出來似的，道：「還不都是為了你！」

趙凜臉色稍緩，道：「我是你兒，我心裡都明白，可是用不著這些。至少現在，東宮不會垮，太子不會倒，所以你只管坐在這裡，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