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堯和許天冬從卡帝大廈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外面的雪還在下，而且越來越大，比他們第一次見的時候還要大。程堯的小摩托都要被埋在雪裡了。

「怎麼辦，我還想騎著它回去呢。」程堯抓了抓後腦勺。

「我要走了。」許天冬沒有管他，而是轉頭想要打車，但是大雪天每一輛計程車都是載客的，連滴滴排隊都要一個多小時。

許天冬覺得有點冷，他跺了跺腳，把大衣領子豎起來捂住了自己的臉，旁邊的程堯摘下了自己的圍巾給他脖子上結結實實繞了兩圈，他頓時覺得自己暖和不少。

「這個天氣走不了了，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

「……」許天冬不想答應，他有點累了，而且程堯曾經是刑警隊的人讓他非常在意，他想著回去找佟野調查一下這個人的底細，在知道這個人有沒有威脅之前，自己最好不要再跟他接觸。

程堯看他的樣子知道他不想留下了，但是他又想留著許天冬。

「要不，我跟你講講，我是怎麼從刑警隊出來的吧。」

許天冬看了程堯一眼，大概看出了程堯的不舍，嘆了口氣。

「好吧，我們找地方坐坐。」

兩人找了一家肯德基要了兩杯熱咖啡坐著，程堯沒有先開口，許天冬也沒說話，看程堯開不了口，就低頭玩起了手機。

天冬：程堯說他以前在刑警隊，查一下他的底細。

佟野：你和程堯在一起？

天冬：是啊，欠了他一個人情，所以今天陪他出去買點東西。

佟野：……你難道不怕我們的據點暴露嗎？

天冬：以後我不會再和他接觸了。

佟野：你是今天才知道他是刑警隊的人嗎？

天冬：是，剛才吃飯他告訴我的。

佟野：那先不要突然態度冷淡，先這樣吧，別讓人起疑心。

許天冬刪掉兩個人的聊天紀錄，看了程堯一眼，程堯手裡拿著熱咖啡在暖手，但是眼神沒有對焦，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天冬想著去看看有沒有空的計程車，早點回去好了，就起身出去了。

外面的雪還是沒有停，但是有些小了，街上很多帶著傘或者捂著頭找計程車的人，乍看上去黑壓壓一片，許天冬嘆了口氣，想著估計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

許天冬剛要回到肯德基，就被一個蒼老的聲音吸引住了，一個白髮蒼蒼，穿著破舊棉襖的老婆婆正拉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說話。

「姑娘，老婆子我實在是餓得不行了，能不能請我吃點東西？」

「好啊，阿婆，你跟我進去吧。」女孩子拉著老婆婆就往肯德基里走，老婆婆忙把手抽出來，搖了搖頭。

「不，不了姑娘，這裡面的東西老婆子我吃不起，那邊有個小麵館，東西不貴，我就在那裡吃點就行了。」

女孩子猶豫了一下，看著老婆婆指的地方黑漆漆的看不清裡面，心裡不想過去，但看著這個老婆婆又很可憐，她猶豫了一下，從包里掏出一百塊錢來。

「那阿婆你自己去吃吧，這些錢也夠了，剩下的自己拿去買點什麼東西吧。」

「不不不，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我就想去那裡吃碗面，姑娘，求求你了，這天寒地凍的，一直在外頭我這老婆子受不住啊。」

女孩子猶豫著，最終善心終於佔了上風，她攙扶著老婆婆向那條黑漆漆的巷子走了過去。

許天冬的心臟開始狂跳，在兩個人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甚至想伸手拉住那個女孩子。

這是個騙局啊，騙局！只要你進去了，就不可能再出來了！

別去，別去。

但是許天冬說不出口，他記得自己的身份，他也是這群騙子中的一員，如果他出手阻攔被對方認了出來，會給佟野惹麻煩吧。

但是，那個女孩子，那麼年輕，那麼善良……

為什麼好人總要為自己的善心付出代價呢？

許天冬看著女孩和老婆婆消失在那個漆黑的巷子里，沒有再出來，他艱難地邁開腿，想要轉身去找程堯，卻一下子跪倒在雪地里，冰冷的雪讓他腦子清醒了一些。他跌跌撞撞站起來推開肯德基的門走了進去。

程堯一直在張望，看他去了哪裡，看他進來之後，笑著指著桌上的托盤，上面放滿了薯條雞翅的小零食，許天冬木然地坐下，腦子裡突然跳出來一個想法。

那個姑娘，這輩子都不會再吃到肯德基了。

許天冬猛地站起來，推開門就往外跑，程堯不明所以，想跟著跑出去，跑了幾步想起來桌上熱騰騰的雞翅，轉頭抱著桌上的吃的跟著跑了出去，結果被服務生攔了下來，把托盤奪了下來，他眼睜睜看著程堯跑進了那條小巷，吃的最後也顧不上要了，全丟了跟著進去了。

漆黑的小巷裡，破舊的小麵館很安靜。

女孩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表情安詳，眼角還掛著眼淚，頭上有一個巨大的傷口還在流血。

一旁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一個巨大的煙灰缸，上面沾了些血跡，他掏出一塊手絹把血跡擦了擦，放在了桌上。

「幹得不錯。」

他對旁邊的老婆婆說，那個老婆婆張開只剩四顆牙的嘴笑了起來，表情變得陰狠，和剛才那個可憐兮兮的老阿婆判若兩人。

「每年都會有這些單純到愚蠢的人落網，卻不明白這年頭，想要善良是需要頭腦來加持的。」

男人站起來，用腳尖挑了一下女孩的下巴，露出五官姣好的臉。

「上等貨色，可以賣不少錢，抬走吧。」

裡屋出來幾個人要把女孩抬走，結果這個時候有人在外面拚命砸起門來。

「誰？」裡面的人都警覺了起來。

「我找我妹妹，我看見她進來了。」外面傳來的是許天冬的聲音。

男人使了個顏色給其他人，有人默默地躲在了門口，等著外面的人進來給他致命一擊。

「今天晚上運氣不錯，有獵物自己送上門來。」

老婆婆去打開了門，但是門外卻沒有人，躲在門外的人有些奇怪，探頭去瞧，結果被一腳踹了回來，許天冬沖了進來，看到女孩暈倒在地上一點都沒意外，而是站在那裡沒有動。

「我們是同行，這是我妹妹，放了她。」許天冬說。

「哦？你是誰的手下？」男人說著，淫邪的目光在許天冬身上打轉。

「這是我自己的事，跟我們老大沒關係。」許天冬不打算給佟野找麻煩，他只想帶走這個女孩。

男人還要說什麼，程堯就撲了進來，一進門馬上就認準了男人是老大，跳上去幾下子就把男人按倒在地。

「怎麼回事？」程堯看到暈倒在地的女孩，目光變得犀利起來。

許天冬扶額，他不想節外生枝的。

「我已經報警了，別怕。」程堯對許天冬說。

許天冬淚目了，就是怕你報警好嗎？能報我會不報嗎？

男人聽到程堯的話哈哈大笑起來：「報警？你以為我會信？那個人和我們可是一夥的，報警抓自己嗎？！」

許天冬心裡一急，卻不知道怎麼解釋，倒是程堯幹脆就沒聽他說什麼，直接了當一拳給他砸暈了，其他人聽到報警全都跑了，那個顫巍巍的看起來很虛弱的老婆婆竟然遠遠地跑在了年輕的打手前頭。

真是老當益壯啊……

許天冬很無奈。

「你剛才看到這個了？」程堯抬頭對許天冬露出爽朗的笑容，「你這個人還是蠻好的嘛。」

許天冬被程堯的笑容擊中了，他默默地低下了頭。

拜託你，不要對我這麼笑。

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