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灼的眼淚真是說下來就下來，片刻都不含糊的，堂堂七尺男兒說哭就哭，太子之位靠哭方能保全，說出去當真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

他幫凌軒帝君又好好回憶了一遍，當年楚辰梟的生母是怎樣在獵場為他擋劍而命喪黃泉的，

一個女人肯為了他豁出性命，那是何等的情誼。

凌軒帝君扶著額頭，鬱郁寡歡。

這實在是一件傷心事，以至於每每想起此事，都免不了想落淚，看到楚辰梟也止不住的想去對他再好一些。

而楚辰梟倔強，從不將此事說出口要求些什麼，如今這樣講出來，恐怕是真心悔過，加之這些日子他表現如何也都是看在眼裡的。

帝君一聲長嘆，「起來回話。」

「兒臣多謝父君。」

鍾離灼就知道這一招是管用的，他站起身來，抽抽搭搭將眼淚擦幹。

帝君見他眼圈紅腫，止不住的心生憐愛。

可此事又決不能輕輕放過。

「梟兒，你絕不可再這般胡作非為了。」

「兒臣明白，兒臣也明白若再像現在這般不理朝政，父君也會更為難的。」

「想好合適歸朝了嗎？」

「父君，兒臣還有一事不明。」

「講。」

「父君以懷柔治理天下，數十年下來政通人和，為何半數朝臣在此時提出此事，屢次警告仍不知天威盛怒，甚至以死相逼，這是對這四海昇平有甚不滿？依兒臣之見，此事或許另有隱情。」

凌軒帝君點了點頭，這孩子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梟兒以為，如何才能找出幕後推波助瀾之人？」

「不如明日早朝父君讓諸位朝臣推舉心中太子的人選以供參考？」

「也好，該敲打的要敲打，梟兒回去好好想想，北涼之事如何處理，明日瑣事一了，朕當朝作考。」

「是，父君。」

鍾離灼城府之深，遠不是凌軒帝君能夠看出來的，走一步看三步，連環計環環相扣，旁人猜不透，甚至於看不到。

兩儀殿外，長跪上諫的朝臣還不辭辛勞的跪著，鍾離灼是不太認識他們，愛跪多久就跪多久。

楚辰朝與楚辰陽也不見了身影，想必是去哪裡窩裡鬥了。

還有那小兔子...應當是等急了。

「長清。」

「殿下！」

韓文柳確實有些焦急，然而他再急也沒有用，一進兩儀殿多半個時辰，總不能闖進去...

「殿下眼圈紅紅的，哭過了？」

「沒有。」鍾離灼一口否認。

「那讓我看看，可是哪裡不舒服？」

「...不是」

「那...」

行過拐角處，鍾離灼見四下無人，伸手擒住人手腕，壓將在冰冷的牆角，小兔子顯然受到了驚嚇，一雙眸子先是瞪得大大的，很快又垂了下去，試圖活動一下手腕。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人面頰上，鍾離灼緩緩低下了頭，鼻尖輕蹭，像是一隻飢餓的雄獅，貪婪地嗅聞自己可口的獵物。

「長清，把頭抬起來，看看我...」

鍾離灼想親他，低頭便親了，唇的觸感軟嫩微涼，欲罷不能。

小兔子愣住了。

鍾離灼鬆了口，拍拍人法頂輕笑，「你倒是回應一下。」

誰知下一刻的韓文柳忽然回過了神，推開他轉身就跑，柔順的衣角從指間滑過，略去的風中還有些檀香的清香，迷人又陶醉。

「長清啊...想跑你又能跑到哪兒去？」

抬手摸一下自己唇，回味無窮。

韓文柳一路跑回了偏殿，紅著一張臉，埋在了枕頭中，這雖不是第一次，但確實是頭一次覺得太子殿下那雙眼睛如此深情到想溺死其中。

心臟像是要跳出來，這日後可怎麼見殿下？

韓文柳死死咬著唇，覺得自己好像還有點想要...

很不清心寡慾，也實在沒有辦法。

韓文柳靜了一會，才緩緩從床上爬起來，正衣冠，打開房門，鍾離灼就在不遠處的涼亭中，韓文柳身形一抖，立刻關上了房門，將自己又關了回去。

「好了，你我送太傅出宮，順道去南街辦些事情，你若想家了大可回去，過兩日再回來。」

韓文柳打開了大門，怯生生的挪出來，「怎麼要我回去…」

「捨不得？」

鍾離灼走上前去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頰，「長清，我是在意你的，可只能在心裡在意，若讓旁人看出端倪，我怕我護不了你，等局勢穩定一些，我們…」

「我不會給殿下添麻煩的。」

是不是說的太婉轉了？

鍾離灼張了張口，「若有流言蜚語，說你我之間曖昧，你可想好了如何給令尊解釋？」

「殿下，什麼是流言，什麼又是真相？」

「長清，流言背後的慾望，就是真相。」

「拆解出來不過是人心險惡，殿下難道怕這個？」

鍾離灼搖了搖頭，「看來本宮是勸不住你了。」

「我會回家住幾日的，但殿下只說讓我回家，沒說不讓我進宮。」

鍾離灼偏頭看著他。

這還是初見時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兔子嗎？

「走吧。」

這回出宮著急了些，鍾離灼只換了件衣衫，故意不知會安順，只帶了沉沙。

太子殿下又有新寵，可想而知安順現在是何心情，失落，急躁，不安。

安順隱隱覺得，太子要對他下手了。

得想個法子儘快出宮好好調查清楚....

現下鍾離灼也不太管安順的動向，畢竟手中有要緊事，將老太傅送回府後，沉沙駕著馬車又往韓府趕。

長街上叫賣聲嘈雜，韓文柳撩開簾子向外觀瞧，已距韓府不遠，放下簾子輕聲一嘆。

上次回家只匆匆將玉佩還了回去，住了一宿，臨行前白彧並未送行，這次回家還不知如何面對堂兄。

「長清你會不會騎馬？」鍾離灼忽然問道。

「不會...」

「得空本宮教你。」

韓文柳輕輕點了點頭，轉目偷看了他一眼。

「想說什麼？」

「沒，沒什麼...」

「長清與我說話不必這樣扭捏，哪怕有什麼衝撞，我也不會在意的。」

「那...殿下從前也那樣...」

親吻過別人嗎？

韓文柳搖了搖頭，終究是沒能問出口。

「殿下，小韓大人，韓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