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軒王朝盛元十九年十月十八。

難得的晴天白日。

凌軒帝在藉由太子建議，一大早未上朝時，便讓朝臣寫下了心中的太子人選。

更絕妙的是，信箋上不必署名。

朝臣以為帝君心意轉還，個個奮筆直書。

也有或是目光長遠或是膽小怕事的，依舊在信箋上寫了一個【梟】字。

楚辰陽摸摸下頜，朝中四十餘人，約莫得有二十多人寫大殿下。

他搖了搖頭，恐怕不妙。

果真朝堂之上二十一人推舉楚辰朝，四人寫了楚辰陽，餘下十五才是楚辰梟。

龍顏大怒。

楚辰陽暗暗鬆了口氣，慶幸逃過一劫。

早在拉攏朝臣之時就有大臣明確表示他這個三殿下遠比兩位兄長年輕有為，好在他覺得事情不會這樣輕而易舉，執意拒絕了，怕的就是過早的暴露自己的奪嫡之心惹上麻煩，好在還有楚辰朝這個二愣子當擋箭牌。

「這個是戶部尚書李大人的，禮部侍郎錢大人...你們以為朕瞎了看不出你們的筆記？若不是太子建議使用此法，朕都不知爾等親近之人也生了異心！楚辰朝好，爾等是不是要奉他為王謀朝篡位！」

「帝君...哈，切勿動怒，咳...」

夏太傅嚇的虛喘了好久，帝君心系這等老臣，才收了收脾氣，但依舊冷著那張臉。

楚辰朝見此再不敢言語，老老實實跪在地上，楚辰陽多少有些不情願，但也跟著跪在了地上。

還有一人更心生詫異。

韓嵇。

原本他心向著帝君才寫了楚辰梟的名字，卻不想這位太子殿下竟然也有些手段，不上朝不拉攏只借帝君心意，狠狠打了大殿下一巴掌。

難怪長清每次回家都要說上不少太子的好話。

接下來，帝君又會如何處置這些不忠之人？或是說....太子要如何伐異？

回應韓嵇的只有八個字，重重拿起，輕輕放下。

於鍾離灼而言，一切才是開始，有些可用之人這就下場可不太好玩了。

長靴踩在地板上，由遠及近，朝堂之上靜謐無聲，韓嵇偷偷地往後瞥了一眼。

「兒臣，參見父君，呼萬歲。」

判若兩人，當真是判若兩人。

這當真是從前那個唯唯諾諾身形瘦弱的楚辰梟？

身姿挺拔，氣勢凌厲。

餘下驚嘆一片。

鍾離灼用眼角餘光橫掃一片，勾唇對楚辰陽微微一笑。

楚辰陽險些氣炸了。

昨兒個他和楚辰朝大吵一架，楚辰朝以為他投了敵。罪魁禍首可不就是太子爺麼？

「前些日子聽聞北涼上書減貢，其虎狼之心昭然若揭，諸位不想法應對，反而在此自相爭鬥，安穩日子過得太久了嗎？」

鍾離灼沉著嗓音，冷言訓斥，但句句不曾僭越，朝臣聽了羞愧，帝君聽了受用。

「平身吧。」

跪了半晌的朝臣總算起身，低著頭乖乖的分列兩旁，有膽子大一些的偷看太子。

楚辰朝不敢再說什麼，楚辰陽起身白了他一眼道，「聽王兄話里的意思，你有對策了？」

「有些想法，拙見而已。」

帝君道，「無妨，梟兒直言。」

鍾離灼先行一禮，回道，「兒臣以為，可以減。」

此言一出，半朝嘩然。

楚辰陽輕哼了一聲，「如何都不可減，這可是…」

鍾離灼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你的王兄在說話，不要插嘴。」

「我…」

楚辰陽委屈。

鍾離灼繼續說道，「父君以懷柔治理天下，北涼小國若當真有困難，凌軒泱泱大國一口回絕，未免失了氣度，另人心寒，此時無非真假二字，北涼是當真遇了天災，還是別有所圖。」

帝君再問，「真如何，假又如何？」

「回父君，若是真那大可適當減免，但待其風調雨順時要連本帶利一齊補全，若是假…不如一道聖旨宣入朝中，提點敲打。」

「若再不行呢？」楚辰陽愣愣的問。

鍾離灼回之以微笑。

帝君也沒成想老三會問這樣一個問題，開口氣勢如虹，「我凌軒，難道怕一個邊塞小國？」

「父君所言即是，兒臣短淺了。」楚辰陽垂頭。

帝君點點頭，「先遣欽差暗中查訪清楚，哪位愛卿願主動前往？」

終於找到了機會，楚辰朝不假思索的開口說道，「父君，近些年北涼確實有些困難，連年…」

帝君是氣急了，一掌狠狠地砸在了龍案上，嚇得楚辰朝話還不曾說完，便又跪在了地上，滿朝文武也恐懼龍威，跟著一跪高喊帝君息怒。

鍾離灼面沉似水，楚辰陽恨不能一腳踹到這位大殿下的屁股上。

沒辦法，救不了。

帝君都不知曉的事，你卻知曉，這不是找死麼。

鍾離灼不去管他，「兒臣舉薦一人。」

「哦？」

「聽聞韓大人家中有一位白公子，此人博學多識，頗有遠見，心思縝密，一來不惹人注目，暗訪很是方便，二來如此人才不曾委以重用，實在是可惜。」

韓嵇先是一愣，立刻側步出列，「回帝君，白彧是臣過世的妻子遠方親戚家的孩子，家遭迴路這才投奔，已過了及冠，正全心準備科考。」

帝君眯了眯眸子，「今日便宣白彧進宮，朕要親自瞧瞧。」

「是，帝君。」

原本常朝到此時便散了，帝君起身，剛好瞧見了神宮大殿門外似有個人影，「殿外何人？」

殿外是一帶刀的大內侍衛，聽聞帝君傳話立於殿前回話，「啟稟帝君，神都府急報。」

南街暴動，衙役不敢動武，暴民也只是砸了神都府的府衙的登聞鼓，吵著要神都府府尹給個說法。

程珏的冷汗都下來了。

「是何緣由？」

侍衛上前幾步，呈上了一冊厚厚的奏疏，帝君身旁的總管接過雙手呈上。

昨日出宮鍾離灼就是去了南街，找到聞百泰與齊長生，特意安排了他們今日要在常朝期間要在神都府鬧事，讓沉沙給上報的侍衛遞奏疏，事情惹到帝君眼皮下，只要不是個昏君，焉能放任不管？

「神都府，朕看你這個府尹是當到頭了！」

「帝君息怒，帝君息怒...」

「太子。」

「兒臣在。」

「此事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還南街百姓一個公道！」

「兒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