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眼中迷茫的青年聞聲抬起頭，手上一松，手裡的水果刀掉在地毯上。汨汨不絕的鮮血很快染紅了潔白的床單。

男人皺著眉，來不及將刀子處理掉，便匆匆尋來了止血繃帶和消毒水，而顧軒只是安靜地看著景宸熟練地消毒、包紮，彷彿感覺不到疼痛。

景宸在寂靜無聲的環境中亦是無言，他低垂著眼瞼，遮去了其中耐人尋味的深沉。

之後，顧軒坐在床上盯著繃帶發了會兒呆，景宸喂他進了些素粥後竟昏昏沉沉地睡去，或許是失血過多的緣故，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醒醒睡睡之中，陸企最高執權人，也是名震濱海三角區的男人驅車行至樓下。

陸曦璟眉頭緊鎖，看著助理去摁門鈴。

周旁人見了皆是心知肚明，憑陸曦璟的身份，曾幾何時需要他親自上門拜訪。縱使如此，又有誰膽敢不早早準備好，在門口迎接著，需要他屈尊等候？

這一等便足足有二十分鐘，陸曦璟臉色越來越沉，才有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將門推開，卻緊抿雙唇，站在門前，定定地凝視著不遠處陸曦璟冷峻高大的身影。旁邊的助理形式化地說著客套話，他卻置若罔聞，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捨得從那個身影上離開。

助理兀自說了片刻也頗有自知之明地退到一邊，一時間，空氣沉寂如深潭之水。

片刻，豪車旁氣質卓越而冷冽的男人穩步上前。他修長挺拔的身體裹在裁剪合體的西裝里，胸肌和腰腹的曲線被勾勒的若隱若現，小臂和長腿沒有一絲贅肉，整個人像獵豹一樣，身上泛著冷意，透著股禁慾式的俊美。

男人深邃的眼眸，隔著半個庭院，氣色不佳的顧軒落在他眼中，幾分精明，幾分算計，都已瞭然。

「顧先生有同客人在門口商談的習慣？」一聲淡漠疏離的「顧先生」彷彿將顧軒拉回了大半年前唇槍舌劍的雙企會客室。

他垂下眼簾，側身後退一步，陸曦璟穿衣挽袖一絲不苟，入座時背脊也挺得筆直。相比之下，身著淺色家居服，披著外套的顧軒氣勢上便輸了一大截。

「陸先生······」斟酌許久，顧軒還是慢慢地以這樣客套的稱謂喚他。

陸曦璟下意識地抬眼，一眼就望見了那雙松煙入墨的深眸。

一時又是相顧無言。

兩人皆沉默著。陸曦璟是向來沒有主動找話題打破僵局的習慣，即使他只是隨便地坐在那裡，姿態也如同披著大氅的軍官。在沉默中，他擅長給對方造成壓力。

陸曦璟今日頗有耐心地等著顧軒的下文，殊不知這人早已神遊天外。

顧軒平靜地和陸曦璟對視著，心裡卻在奇怪往日常在左右的景宸此刻卻不見了蹤影。一會想著接陸曦璟的話，一會又忍不住分心去想他去了何處。

陸曦璟見他遲遲不開口也不落座，不習慣仰視別人的他起身走向顧軒。顧軒沒想到陸曦璟突然起身，眼見著他走向自己，身高差帶來的氣勢差距讓他指尖下意識地摩挲著衣角，往旁邊退了幾寸。

顧軒的腿側碰到了沙發，而陸曦璟還在靠近，他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陸曦璟定定地站在他身前，這個距離顧軒已經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香味。

猝不及防的俯身，驚得顧軒睜圓了眼睛。

陸曦璟的手掌覆在顧軒的下腹，聲音古井無波：「聽說······這裡懷著我的孩子。」

顧軒攥著手，耳邊如提琴般醇厚的低沉男音讓他想起那日的下三濫手段，低著頭不敢看陸曦璟的眼睛，脊背緊緊地貼著沙發的靠背。

陸曦璟倒是沒想到一日之內自己竟是被三次無視。他眼底深了深，手上力道也重了些。他毫不留情地抬起顧軒的下顎，習慣地冷聲命令道：「說話。」

顧軒抬手想推開他的手，卻在指腹觸碰到那片溫熱的皮膚時，彷彿被燙到般迅速收手。他動了動嘴唇，眼睛卻躲開他審問的視線，聲音幹澀：「對不起······」

「對不起我什麼？」陸曦璟鬆開手，聲音冷漠中帶著嘲諷：「口口聲聲說是我從前的愛人卻要靠給我下藥和我上、床？」

顧軒臉色愈發蒼白，身體不住地發抖。

他慌慌張張地想推開陸曦璟，不料陸曦璟站得極穩，他不僅沒能推動人，反而剛剛起身的身體又摔回沙發。

腹部受到牽扯，又開始隱隱作痛。他不敢再動，怕傷了那個脆弱的小生命。

陸曦璟顯然看出了他的顧忌，便坦然坐在他身邊。

「既然顧先生不願詳談這個話題，倒也無妨，那麼，可否談談耀軒最近的幾筆生意？」

最近耀軒一改往日避開陸企鋒芒產業的發展，數起交易直接影響陸企流動資金的運轉，這是自陸企創立以來從未有過的狀況。

不過這種程度上的影響還不足以讓陸曦璟糾結，他提起此事不過是因為自打進駐商界以來，還未有人讓他這樣短的時間內吃虧至這步境地。更何況，這人只是一個休養在家靠著視頻會議和網路傳真工作的病弱之人。

顧軒左手護著腹部，微微側過身，盯著茶幾上那盆嫩綠的盆栽，努力想著得體的交際語言，他斟酌道：「耀軒是適應了市場需求罷了，價值比不過陸企此方面的系列方案。」

陸曦璟食指輕敲，眼前的人說起客套話是一板一眼，生硬青澀地讓人意外。明明是一個商人，身上卻一絲圓滑也無。他起了興緻，斂眉道：「聽說顧先生從前常到陸企做客，不知某些資料······可入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