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尹揚眉，神情甚是戲謔：「無意識？」

「嗯！」

男人輕笑一聲，卻也不戳破他，反而說：「你主動坐上來也很可愛，我很鼓勵你用這個姿勢，讓我歇會兒，」停頓，靠近耳邊，氣聲，「怎麼樣？老公。」

李玉生虎軀一震，昨晚自己非要他喊自己「老公」的情景瞬間抵達腦海，一時間更是窘迫羞赧，用枕頭砸他：「我不記得！」修尹接了枕頭，順勢倒回床上，望著他溫柔地笑，心知他只是不好意思承認——怎麼會忘記？藥效在第一回合就過了，小孩「借酒裝瘋」，想與他歡好呢。昨晚沒有揭穿他拙劣的演技，無非是享受他主動投懷送抱的服務，小白兔怎麼會知道某隻大灰狼巴不得他再撲上來幾次，讓他多看看那總是出賣主人真實心情的耳尖，漂亮的粉紅色，可愛得勾人。

口頭上的稱呼之類，修尹顯然一點都不介意，今天也要逗他：「老公，我昨晚的表現如何？」

李玉生瞪他，撲過去捂嘴不給說，羞意一上臉，怪燙人。修尹拉下他的手掌心，親一親，又道：「老公…給你做小蛋糕。」是求生欲很強的轉口，看到小孩都開始咬嘴唇了，修尹及時打住，把主語換成自己，順便換話題，「實習辛苦了，我們放鬆兩天，嗯？」

「嗯…去哪玩呀。」

「朋友開個藝術展，一起去看嗎？」

「嗯！」

「好，」稍頓，還是笑，臉貼近，「和老公親一下。」

中文還是太複雜了，臉紅了一個早上的李玉生領悟到，換成英文就不會有這種一語雙關，狡猾的男人就沒法逗他了！

昨天的KTV里是什麼情況誰都沒說，卻又都心知肚明，李玉生只慶幸自己實習期結束了——真是悲喜交加的兩個月——後來偶然聽前輩說起李克是被副總親口解僱的，才知道修尹那天晚上做的事。自是一番感激，直接以身相許是常規操作。

翻譯稿件按質按量地上交出版社，印刷出版的時候接到出版社的贈書兩本，在男友的鼓勵下，這個初出茅廬的譯者懷著緊張而興奮的心情，用馬克筆在扉頁上給他簽名，鄭重地把自己的第一部譯作送給他。

如果未來哪一天，修先生在睡前閱讀時讀起這本小說，也許會發現在譯者後記裡面有致謝，結尾是這樣寫的：……同時感謝我的伴侶修先生，在我的翻譯過程中他以淵博的學識給予我中肯的意見和建議，以包容的愛情支撐我持之以恆地努力，我很感激他，願在日後可以成為與他一樣閃閃發光的人，不負所愛。

有一個人在二十歲的時候，已經悄然把自己餘下三個四個二十年都許給他的初戀，親密地對外稱呼他為「我的伴侶」，並且沒有讓他知曉。這是多麼漫長的驚喜和期待，他不知道這個彩蛋何時才能被發現，總之他篤定被發現時，他們仍舊相愛，且相伴。他和堅信地球會自轉一樣堅信這一點。

陷在愛情的漩渦里，暈眩也是福祉的。

開學之後回到宿舍住，一個在校內一個在校外，四捨五入也是異地戀了，再四捨五入也是網路一線牽，珍惜這段緣。

大三的課業仍是繁重，在擁擠的課表中，李玉生努力把與男友約會的行程安排進去。修尹一般有很多會議，除了公司里的，還有學術上的，偶爾也受邀到他的學校里開會、聽講座，可以和他在未名湖畔走一走。李玉生非常享受這種並肩作戰的感覺，每每令他想起來修尹給他寫過的滿滿都是目標的那張紙，可能修尹不會想到那會在往後的日子裡成為他持續努力的動力源泉。

他原本也很努力，只不過目標再往上一層，所以需要更多動力，保研名額有限，競爭對手眾多。李玉生身處其中，敏感地嗅出班級里的火藥味兒。不過他也不太緊張，國獎一直是他在拿，老師們也很喜歡他，聽他說有意向申請保研本校同專業，紛紛鼓勵他，給他推薦導師，給他很多幫助。

團結友善的班級氛圍，在大四上學期獎助學金名額出來之後，總算出現一些不太美觀的裂痕。

程式照例是提交申請，全院評比，班級公示，前兩個環節對於李玉生而言都很順利，仍舊擔任學習委員的龐芸都說不出意外他又可以拿到國獎了，他謙虛地說，還說不定。

再過兩天，公示名單里的確有他。以前兩年的「經驗」，接下來是坐等獎學金。

把消息和男友說，喜滋滋地安排獎金去處，和以往的工資一樣，有二分之一打回家裡給父母，再分出一小部分幫堂哥還債，剩餘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過他還沒有和男友說，到時想給他送玫瑰花和小禮物——浪漫需要隱瞞才會變成驚喜。

和修尹共度愉快的周末，周一上午剛下課，就收到輔導員信息讓去辦公室。

他腦子裡還想著課上講的長難句，耳朵就聽到了輔導員說想跟他談一談獎助學金的事。

「我就不耽誤時間，直接說了，有同學向我反映，你和校外人員來往密切，是嗎？」

「什麼？」

「我不確定你和那個校外人員是什麼關係，不過，也有同學說，你大三一年裡，周五周六都不住在宿舍，不知道你是去哪裡？」

「我……」李玉生猶疑，小聲，「去朋友家裡。」

「每個周末？多少個朋友？」

「……」

「我和你的舍友交流過，他們說你平時生活也很節儉，有時間就做兼職，非常努力，你的家庭情況我也清楚……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明白……那個朋友，怎麼回事？」

「老師，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李玉生聽出他話裡有話但真的沒聽懂，「同學舉報我什麼了？原話給我聽我才能和您解釋。」

反正公示有異議都能和輔導員反映，他不覺得這個程式有什麼不對，而輔導員幾次皺眉，說：「我們要確認你人際關係良好，無不良行為。」

「我哪來不良行為？周末就是去朋友家住了，他一個人在家，加我做個伴，兩個人，怎麼了？」

「問題就在這，」輔導員嘆了口氣，「修先生年輕有為，我聽過他的講座，了解過，不知道你怎麼認識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