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勝州住了幾日，秦照便見到了跟著聖旨而來的國師袁純清。

這一位國師乃是從太祖那會兒便請來的，住在清正觀中，據說替大唐預測過多次天災，地位很是尊崇。

他如今年紀也大了，清濯消瘦，一身灰色道袍穿在身上，手中拂塵一甩，端的是仙風道骨，超凡脫俗。

幼時風聲緊，秦照還被秦熙放到清正觀養過一段日子，還揪過他的鬍子。

他老人家倒也不生氣，還樂呵呵的端出清正觀的點心來招呼他吃。

「不過一樁小事，倒勞您大老遠跑一趟，一路辛苦了，皇兄也未免太緊張了些。」對於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秦照總是尊敬的。

「託大點說，殿下吃過清正觀的飯，便和老道呀，有一份香火情。」袁純清甩了甩拂塵，雙目如炬，上下打量著秦照看。

「不錯，踏過了一道死門，從此平安順遂了。」

秦照心裡一緊，彷彿被老爺子銳利的目光扒得透透的。

他原本自是不信這些的，但穿越這等事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他還哪裡敢不信？

「你雖手下亡魂數十萬，卻也是為了家國百姓，結下的也是善果，那頡利的詛咒必不會應驗的。」袁純清老道長笑著安慰自己看著長大的青年，慈眉善目。

「你呀，也莫說你皇兄，是老頭我擔心你呢。」

老爺子除了那一身道袍，也就是普通人家的耶耶。

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穿了紅繩的玉質平安符，招招手讓秦照低下頭來，口中念叨：「你戴著吧，無量天尊保佑我們照奴。」

誰也不知道，一向笑眯眯卻從不和京中權貴接近的國師還有此一面。

秦照順從地低下頭，讓他把平安符給自己戴上，再抬起頭來，妥帖藏到衣服里，方才見國師滿意地點了點頭。

聖旨到了，國師也來了，勝州城自然也就可以離開了。

秦照簡直如釋重負，忙不迭令人收拾好東西，友好告別了勝州城的百姓和官員，親王儀仗擺開，浩浩蕩蕩往京城而去。

他出發了不過小半日，衛追便帶著人遠遠跟了上去。不遠不近地綴在秦照的身後，隔著十來里路，亦步亦趨，隨走隨停。

「侯爺，您這是……」

侍衛並不明白，自家侯爺如今這是個什麼變化，從前與靖王殿下從來不和的，見面話兒都不能好好說上兩句。如今卻隔三差五就坐在馬上凝望靖王殿下的方向，活像他家裡苦苦等著他歸來的妻子。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靖王殿下和自家侯爺經歷了什麼？難道殿下負了侯爺？還是侯爺試圖和好失敗了？

雖然定安候和靖王不和，但是作為一名將士，侍衛自己是滿心崇敬著靖王殿下的。

衛追自然不知道自己這般大的轉變給侍衛帶來了什麼樣的衝擊，只是時時在想，倘若流景發現了自己跟在後邊兒，他會怎麼辦？

也許會率先改道，也許會驅使他改道，又也許會厭惡無比地訓斥一頓。

不，不能叫流景了。

他連自己都厭惡，又怎麼會喜歡聽到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