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殿下，後頭定安候在跟著我們。」

秦照舒舒服服地躺在象輅中的朱紅漆座椅中，赤足踩在柔軟的波斯地毯上，象輅極為平穩，他的頭一點一點，有些昏昏欲睡。

「讓他滾。」

堪稱兇狠地把朱漆小窗關回來，秦照厭惡地丟下一句話。

話是程超親自去帶的，他很想看看定安候聽到自家殿下這句話時的表情，以確定他心中的某些猜想。

靖王殿下與定安候的確是一向不和，但也未曾達到見不得對方和自己走一條官道的程度上，反倒是因為都已經長大了，又各自征戰一方的原因，還曾透過信，舊怨消弭了不少。

如今經年再見，卻又仇恨更甚從前？

「王爺得知了侯爺跟在後頭，便令屬下帶話兒，道是因他身上帶著傷，走也走不快，平白耽擱了侯爺的行軍，心中愧疚。」程超將秦照短短的三個字委婉了一下，變成了一大段話。

「……故而想請侯爺改道另行，不為儀仗所誤。」

衛追用頭髮想都知道，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的。

原話若有三兩個字，都算得是給面子了。

身上還帶著傷呢…我前些日子還氣著他了，該多痛啊。

一時被重逢之喜沖昏了頭腦，忘卻了秦照身上帶著傷，衛追登時後悔不已，手裡端著茶杯喝也不下，放也不是，心中焦灼刺痛。

馳騁疆場的一個人，因為負傷而不得不離開戰場，據傳都已經傷了根基，今後需要好生將養，不然有礙壽數，可想而知是有多麼嚴重。

「侯爺？」程超假裝沒有看見定安候糾結心痛的表情，垂下頭等他的回覆。

倘若定安候不肯改道，殿下恐怕會不悅的。

想了想程超又有點頭疼，本來大路朝天，就算是同走一邊也沒什麼錯兒，殿下這個要求可謂是很無禮。

但是吧，看到自己只是說了一番話，定安候就不知想到了什麼的心痛表情，程超又覺得這個無禮的要求並非沒有實現的可能。

難道定安候其實一直很喜歡自家殿下，以往做出討厭的樣子來，只是為了引起自家殿下的注意力。如今殿下傷了，才露出了真面目來？

「某…某令人收拾了些藥材，你待會且帶回去。」衛追被陡然驚醒，收拾好表情，一雙眸子黯淡下來。

「待會某便帶人改道。」衛追道：「讓…讓他莫要生氣，某這就走。」

程超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試探了一下秦照對他的容忍程度，衛追心中沮喪，卻也沒再敢大著膽子跟在他後面，而是立即帶著人拔營往另一條小道去。

所幸他此番只是回京述職，帶的人也並不多。

小道崎嶇不平，也難走許多，不比官道開闊平坦。

衛追估摸著秦照的行程跟著走，一日日望著官道的方向。

晴天的塞外吹起來的風帶著沙子，灼熱而酷烈地撲到衛追臉上，手一抹都是粗糲的沙塵。

從來到異世開始，紛亂刺痛的一顆心，終於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