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隱隱覺察到了些東西，但這個想法讓他感到痛苦的同時又帶著些甜意，可他還是沒有勇氣戳穿這最後一層。

或許是情緒發泄後精神疲憊，又或者是姜鶴的話讓他產生了慰藉。總之，這天晚上是他這幾年來，沒有靠藥物入眠最快的一晚。

房間明顯被打掃過了，在程墨答應搬過來之後姜鶴就細心收拾了一番。

可抑鬱症像是追著你跑的怪物，被他追趕著，糾纏著，耗盡最後的力氣。

凌晨三點的時候，程墨醒來就再也沒有睡著。

昨晚感受到的溫暖像是隔絕在了世界的外面，只剩下無盡了痛苦。

所有的苦難都只能自己慢慢熬。

程墨又想起了姜鶴說的話，他的媽媽患有抑鬱症自殺。

她從不是不信任兒子，而是太過於清楚這份痛苦的影響有多大，她實在不捨得自己兒子陪著自己受難。

她也曾堅持過無數個難以入睡的夜晚，在床上輾轉反側淚流滿面。

死亡是一件極其輕易的事情，她選擇了放棄。

無數人選擇了放棄，包括程墨也曾毅然決然想離開。

當世界只剩下灰暗，絕望和痛苦，那個最為輕易的選擇被無限放大。

可熬過黑夜，太陽照常升起的時候，還是想要去死磕一下，畢竟他正值最好的年華。

姜鶴起的很早，程墨聽見了房間外面傳來的腳步聲，但他並沒有馬上出去，而是等了一會兒才起來。

「我吵醒你了？」姜鶴剛洗漱完準備去廚房做飯。

程墨搖了搖頭，「我昨晚睡得很好。」

「那就好。」 姜鶴點點頭沒有多問，他做飯水準還不錯，只是不太喜歡，一般自己在家是不會動手，只是當這個人換成程墨的時候，姜鶴會覺得所有無趣的事情都會變得有意義。

吃完飯他們就去了學校。

天還是很冷，他們走的很早，天還沒有大亮，像蒙了一層的灰塵。路邊的樹仍舊光禿禿的，還沒能長出新葉，儘管春天馬上就該到了。

他們並肩走在路邊，程墨再次被裹上了那條灰色的長圍巾，半張臉都被遮住，只剩下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程墨，有件事我還是得問你。」姜鶴看著把頭轉向自己的人，「我問這個沒有任何意思，你也可以不回答，但我希望這個問題不會影響任何東西好嗎？」

程墨隱隱猜到了他要問什麼，理智告訴他，阻止姜鶴要說的話，只是心裡那點想要被人發現什麼的迫切希望還是讓他點了點頭，「你問。」

「每天給我買早飯的人，是你吧。」

風呼呼的吹著，在耳邊刮過。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沉默了幾分鐘。

快到學校了，程墨停住步子，「是我。」

姜鶴停下來看著他，眼睛裡都是笑意，「我就知道是你。」

開心的聲音都揚起來了。

程墨突然釋懷了，有些東西其實真的不那麼重要，他也笑了起來，「是我啊。」

然後繼續向學校走去。

他們在心裡確定了某些事，只是誰也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