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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志演義

    Part 12

    小說: 三國志演義 作者:Guanzhong Luo 字數:9562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6:06

    術嫌飯粗,不能下咽,乃命庖人取蜜水止渴。庖人曰:「止有血水,安

    得蜜水?」術坐於床上,大叫一聲,倒於地下,吐血斗餘而死。時建安四年六月也。後

    人有詩曰:

    漢末刀兵起四方,無端袁術太猖狂。不思累世為公相,便欲孤身做帝王。強暴枉誇

    傳國璽,驕奢妄說應天祥。渴思蜜水無由得,獨臥空床嘔血亡。

    袁術已死,姪袁胤將靈柩及妻子奔廬江來,被徐璆盡殺之。奪得玉璽,赴許都獻於

    曹操。曹操大喜,封徐璆為高陵太守,此玉璽歸操。

    卻說玄德知袁術已喪,寫表申奏朝廷,書呈曹操,令朱靈,路昭,回許都,留下軍

    馬保守徐州,一面親自出城,招諭流散人民復業。

    且說朱靈、路昭回許都見曹操,說玄德留下軍馬。操怒,欲斬二人。荀彧曰:「權

    歸劉備,二人亦無奈何。」操乃赦之。彧又曰:「可寫書與車冑就內圖之。」

    操從其計,暗使人來見車冑,傳曹操鈞旨。冑隨即請陳登商議此事。登曰:「此事

    極易:今劉備出城招民,不日將還;將軍丁命軍士伏於甕城邊,只作接他,待馬到來,

    一刀斬之;某在城上射住後軍,大事濟矣。」冑從之。陳登回見父陳珪,備言其事。珪

    命登先往報知玄德。登領父命,飛馬去報,正迎著關、張,報說如此如此。原來關、張

    先回,玄德在後。

    張飛聽得,便要去廝殺。雲長曰:「他伏甕城邊待我,去必有失。我有一計,可殺

    車冑:乘夜扮入曹軍到徐州,引車冑出迎,襲而殺之。」飛然其言。那部下軍原有曹操

    旗號,衣甲都同。當夜三更,到城叫門。城上問是誰,眾應是曹丞相差張文遠的人馬。

    報知車冑,冑急請陳登議曰:「若不迎接,誠有疑;若出迎之,又恐有詐。」冑乃上城

    回言:「黑夜難以分辨,待明早相見。」城下答應:「只恐劉備知道,疾快開門!」

    車冑猶豫未定,城外一片聲叫開門。車冑只得披挂上馬,引一千軍出城;跑過弔橋

    ,大叫:「文遠何在?」火光中只見雲長提刀縱馬直迎車冑,大叫曰:「匹夫安敢懷詐

    ,欲殺吾兄!」車冑大驚,戰未數合,遮攔不住,撥馬便回。到吊橋邊,城上陳登亂箭

    射下,車冑繞城而走。雲長趕來,手起一刀,砍於馬下,割下首級,提回望城上呼曰:

    「反賊車冑,吾已殺之;眾等無罪,投降免死。」諸軍倒戈投降,軍民皆安。

    雲長將冑頭去迎玄德,具言車冑欲害之事,今已斬首。玄德大驚曰:「曹操若來,

    如之奈何?」雲長曰:「弟與張飛迎之。」玄德懊悔不已,遂入徐州。百姓父老,伏道

    而接。玄德到府,尋張飛,飛已將車冑全家殺盡。玄德曰:「殺了曹操心腹之人,如何

    肯休?」陳登曰:「某有一計,可退曹操。」正是:既把孤身離虎穴,還將妙計息狼煙

    。不知陳登說出甚計來,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二回:袁曹各起馬步三軍,關張共擒王劉二將

    卻說陳登獻計於玄德曰:「曹操所懼者袁紹。紹虎踞冀、青、幽、并諸郡,帶甲百

    萬,文官武將極多,今何不寫書遣人到彼求救?」玄德曰:「紹向與我未通往來,今又

    新破其弟,安肯相助?」登曰:「此間有一人與袁紹三世通家。若得其一書致紹,紹必

    來相助。」玄德問何人。登曰:「此人乃公平日所折節敬禮者,何故忘之?」玄德猛省

    曰:「莫非鄭康成先生?」登笑曰:「然也。」

    原來鄭康成名玄,好學多才,嘗受業於馬融。融每當講學,必設絳帳,前聚生徒,

    後陳聲妓,侍女環列左右。玄聽講三年,目不邪視,融甚奇之。及學成而歸,融歎曰:

    「得我學之秘,惟鄭玄一人耳!」玄家中侍婢俱通毛詩。一婢嘗忤玄意,玄命長跪階前

    。一婢戲謂之曰:「『胡為乎泥中?』」此婢應聲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其風雅如此。桓帝朝,玄官至尚書。後因十常侍之亂,棄官歸田,居於徐州。玄德在涿

    郡時,已曾師事之。及為徐州牧,時時造廬請教,敬禮特甚。

    當下玄德想出此人,大喜,便同陳登親至鄭玄家中,求其作書。玄慨然依允,寫書

    一封,付與玄德。玄德便差孫乾星夜齎往袁紹處投遞。紹覽畢,自忖曰:「玄德攻滅吾

    弟,本不當相助;但重以鄭尚書之命,不得不往救之。」遂聚文武官,商議興兵伐曹操

    謀士田豐曰:「兵起連年,百姓疲弊,倉廩無積,不可復興大軍。宜先遣人獻捷天

    子,若不得通,乃表稱曹操隔我王路,然後提兵屯黎陽;更於河內增益舟楫,繕置軍器

    ,分遣精兵,屯劄邊鄙。三年之中,大事可定也。」謀士審配曰:「不然:以明公之神

    武,撫河朔之強盛,興兵討曹賊,易如反掌,何必遷延日月?」謀士沮授曰:「制勝之

    策,不在強盛。曹操法令既行,士迕精練,比公孫瓚坐受困者不同。今棄獻捷良策,而

    興無名之兵,竊為明公不取。」謀士郭圖曰:「非也:兵加曹操,豈曰無名?公正當及

    時早定大業。願從鄭尚書之言,與劉備共仗大義,剿滅曹賊;上合天意,下合民情,實

    為萬幸甚!」

    四人爭論未定,紹躊躇不決。忽許攸、荀諶自外而入。紹曰:「二人多有見識,且

    看如何主張。」二人施禮畢,紹曰:「鄭尚書有書來,令我起兵助劉備,攻曹操。起兵

    是乎?不起兵是乎?」二人齊聲應曰:「明公以眾克寡,以強攻弱,討漢賊以扶王室:

    起兵是心。」紹曰:「二人所見,正合我心。」便商議興兵。先令孫乾回報鄭玄,並約

    玄德準備接應;一面令審配、逢紀為統軍,田豐、荀諶、許攸為謀士,顏良、文醜為將

    軍,起馬軍一十五萬,步兵一十五萬,共精兵三十萬,望黎陽進發。

    分撥已定,郭圖進曰:「以明公大舉伐操,必須數操之惡,馳檄各郡,聲罪致討,

    然後名正言順。」紹從之,遂令書記陳琳草檄。琳字孔璋,素有才名;靈帝時為主簿。

    因諫何進不聽,復遭董卓之亂,避難冀州,紹用為記室。當下令草檄,援筆立就。其文

    曰:

    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

    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擬也。

    曩者,強秦弱主,趙高執柄,專制朝權,威福由己;時人迫脅,莫敢正言;終有望

    夷之敗,祖宗焚減,汙辱至今,永為世鑒。及臻呂后季年,產,祿專政,內兼二軍,外

    統梁趙;擅斷萬機,決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內寒心。於是絳侯、朱虛興威奮怒,誅夷

    逆暴,尊立太奈;故能王道興隆,光明顯融:此則大臣立權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騰,與左悺、徐璜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民。父嵩乞

    丐,攜養,因贓假位;輿金輦璧,輸貨權門;竊盜鼎司,傾覆重器。操閹遺醜,本無懿

    德;僄狡鋒俠,好亂樂禍。

    慕府董統鷹揚,掃除兇逆。續遇董卓,侵官暴民,於是提劍揮鼓,發命東夏,收羅

    英雄,棄瑕取用。故遂與操同諮合謀,授以裨師;謂其鷹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

    短略,輕進易退;傷夷折★(音拗,左血,右刃),數喪師徒。幕府輒復分兵命銳,修

    完補輯,表行東郡領袞州刺史,被以虎文,獎成威柄,冀獲秦師一剋之報。而操遂承資

    跋扈,恣行凶忒,割剝元元,殘賢害善。

    故九江太守邊讓:英才俊偉,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論不阿諂;身首被梟懸之誅,

    妻拏受灰滅之。自是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同聲。故躬破於徐方,地奪

    於呂布;彷徨東裔,蹈據無所。幕府惟強幹弱枝之義,且不登叛人之黨,故復援旌擐甲

    ,席捲起征。金鼓響振,布眾奔沮。拯其死亡之患,復其方伯之位。則幕府無德於兗土

    之民,而大有造於操也。

    後會鑾駕返旆,群賊亂政。時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離局;故使從事中郎徐勛,

    就發遣操,使繕修郊廟,翊衛幼主。操便放志:專行脅遷,當御省禁;卑侮王室,敗法

    亂紀;坐領三臺,專制朝政;爵賞由心,刑戮在口;所愛光五宗,所惡滅三族,群談者

    受顯誅,腹議者蒙隱戮;百僚鉗口,道路以目;尚書記朝會,公卿充員品而已。

    故太尉楊彪:典歷二司,享國極位。操因緣睚眥,被以非罪;榜楚參并,五毒備至

    ;觸情任忒,不顧憲綱。又議郎趙彥:忠諫直言,義有可納,是以聖朝含聽,改容加錫

    。操欲迷奪時權,杜絕言路,擅收立殺,不俟報聞。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墳陵尊顯;桑

    梓松柏,猶宜肅恭;而操帥將校吏士,親臨發掘,破棺裸屍,掠取金寶。至今聖朝流涕

    ,士民傷懷!

    操又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身處三公之位,而行盜賊

    之態,污國害民,毒施人鬼!加其細政慘苛,科防互設;罾繳充蹊,坑阱塞路;舉手挂

    網羅,動足觸機陷:是以袞、豫有無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歷觀載籍,無道之臣,

    貪殘酷烈,於操為甚!

    幕府方詰外姦,未及整訓;加緒含容,冀可彌縫。而操豺狼野心,潛包禍謀,乃欲

    摧撓棟梁,孤弱漢室;除滅忠正,專為梟雄。往者伐鼓北征公孫瓚,強寇桀逆,拒圍一

    年。操因其未破,陰交書命,外助王師,內相掩襲。會其行人發露,瓚亦梟夷,故使鋒

    芒挫縮,厥圖不果。

    今乃屯據敖倉,阻河為固,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車之隧。幕府奉漢威靈,折衝宇宙

    ;長戟百萬,驍騎千群;奮中黃、育獲之士,騁良弓勁弩之勢;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濟

    漯;大軍汎黃河以角其前,荊州下宛葉而犄其後;雷震虎步,並急虜廷,若舉炎火以炳

    飛蓬,覆滄海以沃熛炭,有何不滅者哉?又操軍吏士,其可戰者,皆出自幽、冀,或故

    營部曲,咸怨曠思歸,流涕北顧。其餘袞、豫之民,乃呂布、張楊之餘眾,覆亡迫脅,

    權時苟從;各被創夷,人為讎敵。若回旆反徂,登高崗而擊鼓吹,揚素揮以啟降路,必

    土崩瓦解,不俟血刃。方今漢室陵遲,綱維弛絕;聖朝無一介之輔,股肱無折衝之勢;

    方畿之內,簡練之臣,皆垂頭搨翼,莫所憑恃;雖有忠義之佐,脅於暴虐之臣,焉能展

    其節?又操持部曲精兵七百,圍守宮闕,外託宿衛,內實拘執,懼其篡逆之萌,因斯而

    作。此乃忠臣肝腦塗地之秋,烈士立功之會,可不勗哉?

    操又矯命稱制,遣使發兵。恐邊遠州,郡過聽給與,違眾旅叛,舉以喪名,為天下

    笑,則明哲不取也。即日幽、并、青、冀四州並進。書到荊州,便勒見兵,與建忠軍協

    同聲勢。州郡各整義兵,羅落境界,舉武揚威,並匡社稷,則非常之功於是乎著。

    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戶侯,賞錢五千萬。部曲偏裨將校諸吏降者,勿有所問。廣宣

    恩信,班揚符賞,布告天下,咸使知聖朝有拘迫之難。如律令。

    紹覽檄大喜,即命使將此檄遍行州郡,並於各處關津隘口張挂。檄文傳至許都,時

    曹操方患頭風,臥病在床。左右將此檄傳進,操見之,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不覺

    頭風頓愈,從床上一躍而起,顧謂曹洪曰:「此檄何人所作?」洪曰:「聞是陳琳之筆

    。」操笑曰:「有文事者,必須以武略濟之。陳琳文事雖佳,其如袁紹武略之不足何!

    」遂聚眾謀士商議迎敵。

    孔融聞之,來見操曰:「袁紹勢大,不可與戰,只可與和。」荀彧曰:「袁紹無用

    之人,何必議和?」融曰:「袁紹土廣民強。其部下如許攸,郭圖,審配,逢紀,皆智

    謀之士;田豐,沮授,皆忠臣也;顏良,文醜,勇冠三軍;其餘高覽,張郃,淳于瓊,

    等俱世之名將,──何謂紹為無用之人乎?」彧笑曰:「紹兵多而不整;田豐剛而犯上

    ,許攸貪而不智,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無用,此四人者,勢不相容,必生內變。顏

    良,文醜,匹夫之勇,一戰可擒。其餘碌碌等輩,縱有百萬,何足道哉!」

    孔融默然。操大笑曰:「皆不出荀文若之料。」遂喚前軍劉岱、後軍王忠引軍五萬

    ,打著丞相旗號,去徐州攻劉備。原來劉岱舊為袞州刺史;及操取袞州,岱降於操,操

    用為偏將,故今差他與王忠一同領兵。操卻自引大軍二十萬,進黎陽,拒袁紹。程昱曰

    :「恐劉岱、王忠不稱其使。」操曰:「吾亦知非劉備敵手,權且虛張聲勢。」分付:

    「不可輕進。待我破紹,再勒兵破備。」劉岱、王忠領兵去了。曹操自引兵至黎陽。兩

    軍隔八十里,各自深溝高壘,相持不戰。自八月守至十月。原來許攸不樂審配領兵,沮

    授又恨紹不用其謀,各不相和,不圖進取。袁紹心懷疑惑,不思進兵。操乃喚呂布手下

    降將臧霸把守青、徐;于禁、李典屯兵河上;曹仁總督大軍,屯於官渡。操自引一軍,

    竟回許都。

    且說劉岱、王忠引軍五萬離徐州一百里下寨。中軍虛打曹丞相旗號,未敢進兵,只

    打聽河北消息。這裏玄德也不知曹操虛實,未敢擅動,亦只探聽河北。忽曹操差人催劉

    岱、王忠進戰。二人在寨中商議。岱曰:「丞相催促攻城,你可先去。」王忠曰:「丞

    相先差你。」岱曰:「我是主將,如何先去?」忠曰:「我和你同引兵去。」岱曰:「

    我與你拈鬮;拈著的便去。」王忠拈著「先」字,只得分一半軍馬,來攻徐州。

    玄德聽知軍馬到來,請陳登商議曰:「袁本初雖屯兵黎陽,奈謀臣不和,尚未進取

    。曹操不知在何處。聞黎陽軍中,無操旗號,如何這裏卻反有他旗號?」登曰:「操詭

    計百出,必以河北為重,親自監督,卻故意不建旗號,乃於此處虛張聲勢。吾意操必不

    在此。」玄德曰:「兩弟誰可探聽虛實?」張飛曰:「小弟願往。」玄德曰:「汝為人

    躁暴,不可去。」飛曰:「便是有曹操也挐將來!」雲長曰:「待弟往觀其動靜。」玄

    德曰:「雲長若去,我卻放心。」

    於是雲長引三千人馬出徐州來。時值初冬,陰雲布合,雪花亂飄,軍馬皆冒雪布陣

    。雲長驟馬提刀而出,大叫王忠打話。忠出曰:「丞相到此,緣何不降?」雲長曰:「

    請丞相出陣,我自有話說。」忠曰:「丞相豈肯輕見你!」雲長大怒,驟馬向前。王忠

    挺鎗來迎。兩馬相交,雲長撥馬便走。王忠趕來,轉過山坡,雲長回馬,大叫一聲,舞

    刀直取。王忠攔截不住,恰得驟馬奔逃,雲長左手倒提寶刀,右手揪住王忠勒甲★(音

    條,左糸,右條),拖下鞍★(左革,右喬),橫擔於馬上,回本陣來。王忠軍四散奔

    走。

    雲長押解王忠,回徐州見玄德。玄德問:「你乃何人?見居何職?敢詐稱曹丞相!

    」忠曰:「焉敢有詐?奉命教我虛張聲勢,以為疑兵。丞相實不在此。」玄德教付衣服

    酒食,且暫監下,待捉了劉岱,再作商議。雲長曰:「某知兄有和解之意,故生擒將來

    。」玄德曰:「吾恐翼德躁暴,殺了王忠,故不教去。此等人殺之無益,留之可為解和

    之地。」

    張飛曰:「二哥捉了王忠,我去生擒劉岱來!」玄德曰:「劉岱昔為袞州刺史,虎

    牢伐董卓時,也是一鎮諸侯。今日為前軍,不可輕敵。」飛曰:「量此輩何足道哉!我

    也似二哥生擒將來便了!」玄德曰:「只恐壞了他性命,誤我大事。」飛曰:「如殺了

    ,我償他命!」玄德遂與軍三千。飛引兵前進。

    卻說劉岱知王忠被擒,堅守不出。張飛每日在寨前叫罵,岱聽知是張飛,越不敢出

    。飛守了數日,見岱不出,心生一計:傳令今夜二更去劫寨,日間卻在帳中飲酒,詐醉

    尋軍士罪過,打了一頓,縛在營中曰:「待我今夜出兵時,將來祭旗!」卻暗使左右縱

    之去。軍士得脫,偷走出營,逕往劉岱營中來報劫寨之事。劉岱見降卒身受重傷,遂聽

    其說,虛紮空寨,伏兵在外。

    是夜張飛卻分兵三路,中間使三十餘人,劫寨放火;卻教兩路軍抄出他寨後,看火

    起為號,夾擊之。二更時分,張飛自引精兵,先斷劉岱後路;中路三十餘人,搶入寨中

    放火。劉岱伏兵恰待殺入,張飛兩路兵齊出。岱軍自亂,正不知飛兵多少,各自潰散。

    劉岱引一隊殘軍,奪路而走,正撞見張飛;狹路相逢,急難回避;交馬只一合,早被張

    飛生擒過去。餘眾皆降。

    飛使人先報入徐州。玄德聞之,謂雲長曰:「翼德自來粗莽,今亦用智,吾無憂矣

    。」乃親自出郭迎之。飛曰:「哥哥道我躁暴,今日如何?」玄德曰:「不用言語相激

    ,如何肯使機謀?」飛大笑。玄德見縛劉岱過來,慌下馬解其縛曰:「小弟張飛誤有冒

    瀆,望乞恕罪。」遂迎入徐州,放出王忠,一同款待。玄德曰:「前因車冑欲害備,故

    不得不殺之。丞相錯疑備反,遣二將軍前來問罪。備受丞相大恩,正思報效,安敢反耶

    ?二將軍至許都,望善言為備分訴,備之幸也。」劉岱、王忠曰:「深荷使君不殺之恩

    ,當於丞相處方便,以某兩家老小保使君。」

    玄德稱謝。次日盡還原領軍馬,送出郭外。劉岱、王忠行不上十餘里,一聲鼓響,

    張飛攔路大喝曰:「我哥哥忒沒分曉!捉位賊將如何又放了?」嚇得劉岱、王忠在馬上

    發顫。張飛睜眼挺鎗趕來,背後一人飛馬大叫:「不得無禮!」視之,乃雲長也。劉岱

    、王忠方纔放心。雲長曰:「既兄長放了,吾弟如何不遵法令?」飛曰:「今番放了,

    下次又來。」雲長曰:「待他再來,殺之未遲。」劉岱、王忠連聲告退曰:「便丞相誅

    我三族,也不來了。望將軍寬恕。」飛曰:「便是曹操自來,也殺他片甲不回!今番權

    且記下兩顆頭!」劉岱、王忠抱頭鼠竄長、翼德回見玄德曰:「曹操必然復來。」孫乾

    謂玄德曰:「徐州受敵之地,不可久居;不若分兵屯小沛,守邳城,為犄角之勢,以防

    曹操。」玄德用其言,令雲長守下邳;甘、糜二夫人亦於下邳安置──甘夫人乃小沛人

    也,糜夫人乃糜竺之妹也。──孫乾、簡雍、糜竺、糜芳守徐州。玄德與張飛屯小沛。

    劉岱、王忠回見曹操,具言劉備不反之事。操怒罵:「辱國之徒,留你何用!」喝

    令左右推出斬之。正是:犬豕何堪共虎鬥,魚蝦空自與龍爭。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看

    下文分解。

    第二十三回:禰正平裸衣罵賊,吉太醫下毒遭刑

    卻說曹操欲斬劉岱、王忠。孔融諫曰:「二人本非劉備敵手,若斬之,恐失將士之

    心。」操乃免其死,黜罷爵祿,欲自起兵伐玄德。孔融曰:「方今隆冬盛寒,未可動兵

    ;待來春未為晚也。可先使人招安張繡、劉表,然後再圖徐州。」操然其言,先遣劉曄

    往說張繡。曄至襄城,先見賈詡,陳說曹公盛德。詡乃留曄於家中。

    次日來見張繡,說曹公遣劉曄招安之事。正議間,忽報袁紹有使至。繡命入。使者

    呈上書信。繡覽之,亦是招安之意。詡問來使曰:「近日興兵破曹操,勝負如何?」使

    曰:「隆冬寒月,權且罷兵。今以將軍與荊州劉表俱有國士之風,故來相請耳。」詡大

    笑曰:「汝可回見本初,道:『汝兄弟尚不能容,何能容天下國士乎!」』

    當面扯碎書,叱退來使。張繡曰:「方今袁強曹弱;今毀書叱使,袁紹若至,當如

    之何?」詡曰:「不如去從曹操。」繡曰:「吾先與操有讎,安得相容?」詡曰:「從

    操其便有三:夫曹公奉天子明詔,征伐天下,其宜從一也;紹強盛,我以少從之,必不

    以我為重,操雖弱,得我必喜,其宜從二也;曹公王霸之志,必釋私怨,以明德於四海

    ,其宜從三也。願將軍無疑焉。」

    繡從其言,請劉曄相見。曄盛稱操德,且曰:「丞相若記舊怨,安肯使某來結好將

    軍乎?」繡大喜,即同賈詡等赴許都投降。繡見操,拜於階下。操忙扶起,執其手曰:

    「有小過失,勿記於心。」遂封繡為揚武將軍,封賈詡為執金吾使。操即命繡作書招安

    劉表。賈詡進曰:「劉景升好結納名流,今必得一有文名之士往說之,方可降耳。」操

    問荀攸曰:「誰人可去?」攸曰:「孔文舉可當其任。」

    操然之。攸出見孔融曰:「丞相欲得一有文名之士,以備行人之選。公可當此任否

    ?」融曰:「吾友禰衡,字正平,其才十倍於我。此人宜在帝左右,不但可備行人而已

    。我當薦之天子。」於是遂上表奏帝。其文曰:

    臣聞洪水橫流,帝思俾刈;旁求四方,以招賢俊。昔世宗繼統,將弘基業;疇咨熙

    載,群士響臻。陛下叡聖,纂承基緒,遭遇厄運,勞謙日昃;維嶽降神,異人並出。竊

    見處士平原禰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質貞亮,英才卓犖;初涉藝文,升堂睹奧。目

    所一見,輒誦之口;耳所暫聞,不忘於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潛計,安世默識

    ,以衡準之,誠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懷霜雪;見善若驚,嫉惡若讎。任座抗行,史魚

    厲節,殆無以過也。鷙鳥累百,不如一鶚。使衡立朝,必有可觀,飛辯聘詞,溢氣坌涌

    ;解疑釋結,臨敵有餘。

    昔賈誼求試屬國,詭係單于;終軍欲以長纓,牽制勁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近

    日路粹,嚴象亦用異才擢拜臺郎:衡宜與為比。如龍躍天衢,振翼雲漢,揚聲紫微,垂

    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門之穆穆。鈞天廣樂,必奇麗之觀;帝室王居,必蓄

    非常之寶。若衡等輩,不可多得。激楚、陽阿,至妙之容,掌伎者之所貪;飛兔、騕裏

    ,絕足奔放,良、樂之所急也。臣等區區,敢不以聞?陞下篤慎取士,必須效試。乞令

    衡以褐衣召見。如無可觀釆,臣等受面欺之罪。」

    帝覽表,以付曹操。操遂使人召衡至。禮畢,操不命坐。禰衡仰天歎曰:「天地雖

    闊,何無一人也!」操曰:「吾手下有數十人,皆當世英雄,何謂無人?」衡曰:「願

    聞。」操曰:「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機深智遠,雖蕭何,陳平不及也。張遼[陳

    怡妏3],許褚,樂進,李典,勇不可當,雖岑彭,馬武不及也。呂虔,滿寵,為從事;

    于禁,徐晃,為先鋒。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間福將。安得無人?」衡笑曰:

    「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盡識之:荀彧可使弔喪問疾,荀攸可使看墳守墓,程昱可使

    關門閉戶,郭嘉可使白詞念賦,張遼可使擊鼓鳴金,許褚可使牧牛放馬,樂進可使取狀

    讀詔,李典可使傳書送檄,呂虔可使磨刀鑄劍,滿寵可使飲酒食糟,于禁可使負版築牆

    ,徐晃可使屠豬殺狗。夏侯惇稱為『完體將軍』,曹子孝呼為『要錢太守』。其餘皆是

    衣架!飯囊!酒桶!肉袋耳!」操怒曰:「汝有何能?」衡曰:「天文地理,無一不通

    ;三教九流,無一不曉;上可以致君為堯、舜,下可以配德於孔、顏。豈與俗子共論乎

    !」時止有張遼在側,掣劍欲斬之。操曰:「吾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賀宴享,可令禰衡

    充此職。」衡不推辭,應聲而去。遼曰:「此人出言不遜,何不殺之?」操曰:「此人

    素有虛名,遠近所聞。今日殺之,天下必謂我不能容物,彼自以為能,故令為鼓吏以辱

    之。」

    來日,操於省廳上大宴賓客,今鼓使撾鼓。舊吏云:「撾鼓必換新衣。」衡穿舊衣

    而入,遂擊鼓為「漁陽三撾」,音節殊妙,淵淵有金石聲。坐客聽之,莫不慷慨流涕。

    左右喝曰:「何不更衣!」衡當面脫下舊破衣服,裸體而立,渾身盡露。坐客皆掩面。

    衡乃徐徐著褲,顏色不變。

    操叱曰:「廟堂之上,何太無禮?」衡曰:「欺君罔上乃謂無禮。吾露父母之形,

    以顯清白之體耳!」操曰:「汝為清白,誰為汙濁?」衡曰:「汝不識賢愚,是眼濁也

    ;不讀詩書,是口濁也;不納忠言,是耳濁也;不通古今,是身濁也;不容諸侯,是腹

    濁也;常懷篡逆,是心濁也!吾乃天下名士,用為鼓吏,是猶陽貨輕仲尼、臧倉毀孟子

    耳!欲成霸王之業,而如此輕人耶?」

    時孔融在坐,恐操殺衡,乃從容進曰:「禰衡罪同胥靡,不足發明王之夢。」操指

    衡而言曰:「令汝往荊州為使。如劉表來降,便用汝作公卿。」衡不肯往。操備馬三匹

    ,令二人扶挾而行;卻教手下文武,整酒於東門外送之。荀彧曰:「如禰衡來,不可起

    身。」衡至。下馬入見,眾皆端坐。衡放聲大哭。荀彧問曰:「何為而哭?」衡曰:「

    行於死柩之中,如何不哭?」眾皆曰:「吾等是死屍,汝乃無頭狂鬼耳!」衡曰:「吾

    乃漢朝之臣,不作曹瞞之黨,安得無頭?」眾欲殺之。苟彧急止之曰:「量鼠雀之輩,

    何足汙刀!」衡曰:「吾乃鼠雀,尚有人性;汝等只可謂之蜾蟲!」眾恨而散。

    衡至荊州,見劉表畢,雖頌德,實譏諷。表不喜,令去江夏見黃祖。或問表曰:「

    禰衡戲謔主公,何不殺之?」表曰:「禰衡數辱曹操,操不殺者,恐失人望;故令作使

    於我,欲借我手殺之,使我受害賢之名也。吾今遣去見黃祖,使曹操知我有識。」眾皆

    稱善。

    時袁紹亦遣使至。表問眾謀士曰:「袁本初又遣使來,曹孟德又差禰衡在此,當從

    何便?」從事中郎將韓嵩進曰:「今兩雄相持,將軍若欲有為,乘此破敵可也。如其不

    然,將擇其善者而從之。今曹操善能用兵,賢俊多歸,其勢必先取袁紹,然後移兵向江

    東,恐將軍不能禦;莫若舉荊州以附操,操必重待將軍矣。」表曰:「汝且去許都,觀

    其動靜,再作商議。」嵩曰:「君臣各有定分。嵩今事將軍,雖赴湯蹈火,一唯所命。

    將軍若能上順天子,下從曹公,使嵩可也;如持疑未定,嵩到京師,天子賜嵩一官,則

    嵩為天子之臣,不得復為將軍死矣。」表曰:「汝且先往觀之。吾別有主意。」

    嵩辭表,到許都見操。操遂拜嵩為侍中,領零陵太守。荀彧曰:「韓嵩來觀動靜,

    未有微功,重加此職。禰衡又無音耗,丞相遣而不問,何也?」操曰:「禰衡辱吾太甚

    ,故借劉表手殺之,何必再問?」遂遣韓嵩回荊州說劉表。嵩回見表,稱頌朝廷盛德,

    勸表遣子入侍。表大怒曰:「汝懷二心耶!」欲斬之。嵩大叫曰:「將軍負嵩,嵩不負

    將軍!」蒯良曰:「嵩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劉表遂赦之。

    人報黃祖斬了禰衡,表問其故。對曰:「黃祖與禰衡共飲,皆醉。祖問衡曰:『君

    在許都有何人物?』衡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除此二人,別無人物。』祖曰

    :『似我何如?』衡曰:『汝似廟中之神,雖受祭祀,恨無靈驗!』祖大怒曰:『汝以

    我為土木偶人耶!』遂斬之。衡至死罵不絕口。」劉表聞衡死,亦嗟呀不已,令葬於鸚

    鵡洲邊。後人有詩歎曰:

    黃祖才非長者儔,禰衡喪首此江頭。今來鸚鵡洲邊過,惟有無情碧水流。

    卻說曹操知禰衡受害,笑曰:「腐儒舌劍,反自殺矣!」因不見劉表來降,便欲興

    兵問罪。荀彧諫曰:「袁紹未平,劉備未滅,而欲用兵江漢,是猶舍心腹而顧手足也。

    可先滅袁紹,後滅劉備,江漢可一掃而平矣。」操從之。

    且說董承自劉玄德去後,日夜與王子服等商議,無計可施。建安五年,元旦朝賀,

    見曹操驕橫愈甚,感憤成疾。帝知國舅染病,令隨朝太醫前去醫治。此醫乃洛陽人:姓

    吉,名太,字稱平,人皆呼為吉平,當時名醫也。平到董承府用藥調治,旦夕不離;常

    見董承長吁短歎,不敢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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